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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的颤抖让紫薇不由得有点内疚。可是她咬紧了唇道歉的话犹在唇边就是吐不出来。手掌的温热离开了肩膀，寡言的十五眼眸里掠过一抹亮白的伤痕，脚步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属下逾越了。”

他的嗓音依旧平静，仿佛波澜无惊，但是低垂着的头和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善于观察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紫薇扭过头来望着地板，心里有些不知滋味。若是自己不那么善于观察，没有发现他怪异的心情的话，还可以真的当做他并不在意的。

可是她发现了。

无法假装不知了。

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因为她发现她居然在因为这个男人犹疑自己回去的路，她在迟疑着、不舍着。这样的情绪生来就不该她有，因为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

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十五。

所以，她不该也不能对这个世界产生感情。如此，徒留伤悲的也不过是自己一人罢了。这又何苦。

既然已经眼见过自己的额娘曾经那样地为一个人悲伤，那么我也不要再重蹈覆辙！紫薇转身离开，不愿再看身后的人。

他眼看着她离开。

她如此决绝，甚至连转身都不给。仿佛就要这么一去不回地离开他的世界……从一开始他就只奢望能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他看着她微笑，看着她用不同的面具游离在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前。他看着她的眼睛终日盛满忧伤，看着她一个人的时候面对着漆黑寂然无语。

他想她一定在计划着什么，不然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掺和那些麻烦事。所以他不想打扰她做的一切。可是……

这也不代表着，他愿意看见她眼里的光芒消失。

她永远都是笑着的，拥有自己的目标，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接受任务、任务还是任务，他一开始背负着血海深仇，所以他只能看着她，只能默默帮助她。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报仇，可是现在血海深仇已报，她是他留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可是……她却已不再需要他。

还有什么比这个让人悲伤呢？

紫薇浑浑噩噩地向前，仿佛那就是她的本能一般，只有向前才能知道未知的道路是怎样的。她一直都在计划着做她的事，上京、逃离、进宫、回家……这一步一步下来，她的追求就在眼前了，她马上就要达到她的目的了……

她不应该兴奋么？

马上就要回家，马上就可以再见到母亲……母亲憔悴的面容仿佛还近在咫尺，而且本来就已经失去了父亲，母亲一个人自己也是放心不下，如今终于能得以成功了，为何……她为何现在就犹豫了呢……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明明……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让她才停下了步伐，“……公主殿下。”

“恩？碧珠，怎么了？”

紫薇扭头看向身后半步的碧珠，碧珠不由得一怔，神色有些怔忪。“公主殿下，您……为何哭了呢？”

哭了？

她说什么？我哭了？紫薇不由得一怔，手不由得往手上碰了碰。

……湿的。

她真的哭了，真的掉眼泪了。手指上染着的泪渍让她一愣。

为什么？她明明就不伤心也不难过，那为什么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呢？手指向上挪动，不自觉就碰到了眼睛，眼泪从眼睛里不断滑落下来，就像止不住的泉眼一般……

“殿下有伤心的事吗？”

“本宫的事还由不得你置喙，退下！”

“是，奴婢该死。”

看着碧珠以及随后的一行宫人们全部跪倒在地，紫薇不由得愣住了。为自己冷硬无情的口气，就像是习惯一般脱口而出……可是、却是伤害了别人。利用这方便的权力。

“起来吧。是本宫无缘无故发脾气，与你们无关。”

抹掉脸颊上沾着的眼泪，紫薇垂下眼来。在这深宫里，她改变太多了。习惯被人服侍，习惯用那些虚的权力压人并且掩饰心虚，也习惯了防备一切，不相信任何人。

不，或许除了十五以外。

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都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也从未怀疑过他的目的。如今……她又为了不知名的情绪而哭泣……

难道这是近乡情怯么？

因为快要回家了，害怕染上了这么多阴狠这么多残忍的自己已经扭曲成了不知名样子，害怕自己已经无法再融入原先的世界……她难道是为了那些罪恶在心虚么？

可是……如若是要在这宫里做点什么，要走出这一步，又怎么能不伤害他人？就算是无意，也是伤害。既然已下定决心，就不该再回头去思考别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是终究……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已。人、为什么能够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呢？

就因为自己手上有权利，所以才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么？

而她到了人死以后才来想这些，又何尝不是伪善呢？紫薇嘴角掠开一丝冷笑，她对这样的自己失望透了，她受够了这个残酷的世界，也受够了这个伪善的自己。就让她的不择手段随着这段往事烟消云散吧。她已经不想再用这双手去沾染血腥了。

“回宫吧。”

“是，谨遵公主殿下懿旨。”

三日后，自己若是消失了，就再也见不了皇帝了呢……这个世界上自己的亲人，虽然最初没把他当过爹，不过……如今却是实在地产生过感情。

眼下也只得祝他幸福了吧。不如留下书信，以后也是个念想，也总比自己离开后他责难自己宫里的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