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放下帐幔,挡住了房梁上掉下来的瓦砾。
“说是玉麟军和虎贲营开战了。”
夏竹抚着姜云婵的后背,“世子做的先锋。”
姜云婵神色一凝,没再说什么,倚在靠枕上,继续绣着小肚兜。
她面如死灰,唇色苍白干涸,俨如枝头快要凋零的桃花,摇摇欲坠。
姑娘自那日与谢砚说开后,绷在心里的弦断了,身体的颓势日渐显露出来。
她吃了那么多鱼,毒害孩子的同时,何尝不是毒害自己。
夏竹心里知道姑娘恐熬不过这一关了。
可人不能到死,还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锁于心底,做一个没有感知的木头。
夏竹扶住姜云婵的手臂:“要不我陪姑娘去偏房拜拜佛,求求平安吧?”
姜云婵手上的绣花针一顿,摇了摇头,“他平不平安,跟我有什么干系?”
她马上就要去地底下见爹娘赎罪了,她理应清清白白的去。
怎能和仇人再有任何牵绊?
唯独,对不起这孩子。
只盼来世再补偿吧。
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胎儿又在她手心蹭了蹭,仿佛撒娇似的。
姜云婵的心跳停了一片刻。
同时,寝房剧烈摇晃,仿佛地震一般。
床头的桃花花灯轰然坠地,姜云婵下意识弯腰去扶。
火苗轰然蹿出三尺高,花灯顷刻燃尽,只剩下灯骨架了。
灯火尽,入轮回。
谢砚送给她的第九十九盏花灯,灰飞烟灭了……
姜云婵的指尖微微一颤。
连绵着明月村的大荒山腹地,同一时间,也剧烈震颤,撼天动地。
谢砚在冲往虎贲营的路上,看到了那传闻中可以救姜云婵的小白花。
它长在悬崖之上,周遭青草绿树被滚落的巨石轧弯下了腰,纵横交错倒在地上。
唯有崖边一簇小白花纯白夺目,向着皎月绽开,穿过山岗的风吹得花瓣颤颤。
谢砚眸色微亮,翻身下马。
此时,一个火球划破天际,冲着小白花而来。
谢砚立刻腾身而起,将花摘下,护在怀中。
火球正中峭壁,山石扑簌簌滚落,将一切掩埋。
虎贲营显然发现了谢砚的踪迹,火力全部集中过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谢砚犹如一尾鱼在大浪奔腾的黄河口,避不开浪潮侵袭。
他被巨石一次次击中,终于,不堪重负,倒在了悬崖边上。
碎石倾落,堆作荒墟。
谢砚的身躯被压在石堆下,银盔已变了形。
血糊糊的视线被石头一层层掩盖,直到再也看不到天光。
他忍着剧痛,用那双伤得可见森森白骨的手,一点点拨开眼前的废墟。
几乎没有力气了,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用指尖抠挖泥土。
寂无声响的夜,他如一只蝼蚁妄图撼动泰山。
挣扎了许久,也只抠出了拳头那么小的洞穴。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撕裂,魂魄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