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几分理解。
除了有几分肖似我母后的年轻脸蛋,因为贵妃够直白,肚子里藏不住二两货,寻常她做的那些坏事摆在皇帝眼中,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贵妃卖个傻也就过去了。
皇帝宠爱贵妃,却不信她。
若是碰到皇帝的痛点,她们张家顷刻之间便要引颈就戮。
我故作疑问道:“可张夫人不是听谢灵仙要回江南,都要张罗张公子去拜见岳父了么,怎得是贵妃座下那些皇亲国戚诰命夫人耳朵不好使了?”
我的话音刚落,皇帝手边的茶盏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发髻上,滚烫茶水浇了她满头满脸,她也只能咬着牙低头认错,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我在来之前就问过谢灵仙,她这句话前后都是嘲讽,里里外外都是她嫁给贵妃侄子是高攀。
张夫人这句话自然是反问谢灵仙,难不成还要让她儿子跟着她去江南入赘么?
我虽然断章取义,却也未说谎
虽然世家固然厌恶,但是底下的人只要有机会爬上来,谁不愿意做敢与天子分权的世家豪门,我们萧氏不也是漠北皇族出身,后来和汉人皇族结合才有的。
贵妃心里觉得冤屈,但也清楚不能真把那些话抖搂出来,她比我更清楚张家瞒着皇帝做的勾当。
她出身不高不低,家中也无建功立业的好儿郎,她膝下无嗣,身家全系在皇帝喜怒一念间,皇帝最不喜的就是她脱离自己的掌控,若是真以为皇帝对她百依百顺,她可以直接进皇陵一头撞死得了。
我扯了扯父皇衣袖,他才收了目光看我,问道:“青罗儿想要奖励?说罢,看孤能不能赏你。”
我直接叩谢圣恩,皇帝被我这得意模样逗笑,假意训我:“孤还没答应要给你什么。”
我道:“儿臣怜谢灵仙孀居可怜,便让她入宫做我的贴身女官,照顾我的起居如何?”
皇帝神色微动,问我:“皇嗣贴身女官要一生服侍,不得出宫,你幼时就愿意拉着她,如今长大了还想要她陪着你?”
我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贵妃,说:“这不是被坏了名声,在命妇那丢光了脸,本来都要寻死腻活了,儿臣好说歹说劝了下来,她该感谢儿臣才是,哪有嫌弃的道理。”
皇帝大笑,我还以为只是被我逗乐。
后来他崩世后我才知,他少时追求我母后,也是这般说辞。他看着我,想起来做太子时的逍遥快活和刚娶妻时的得意风光,当即就命人拿着他的旨意去了谢宅。
父皇说的没错,我确实想要谢灵仙。
既然想要,那就要永绝后患,而后我便寻了东宫幕僚,示意他往太极殿那边传几句张家曾干过的好事。
做皇帝没有疑心轻的。
今日生疑,来日必定遣麒麟卫去查,张贵妃防住家宅,防住我的嘴巴,死都不会想到,竟是东宫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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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如何我倒是记不得了。
初秋,我的谢灵仙染了风寒。她在我的明烛殿整日昏睡,我闲来无事时就守在她床畔,看着她的病容,即便憔悴却也如西子捧心,像是要羽化仙去的模样。
有时她睫毛轻颤,眼瞳蒙着水雾一般,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可看清是我后,里面的莲雾便立刻褪去,仗着自己生病就直勾勾看着我。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盯着瞧着。
这时候往往我就俯身贴了上,可刚想要吻她,她又撑着手臂扭过去,说是会过了病气。
我道:“我们萧氏皇族,不论男女都要学骑马射箭,虽然不如兄长,却也比你强上百倍,又怎么会染了你的风寒。”
她转过身子背对着我。
我便将外袍一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手臂穿过她脖颈下面,用嘴唇轻轻蹭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还不安分的摩挲她的小腹,谢灵仙一开始还僵直着身子,没一会就蜷起来,像一只雪白的狸猫儿。
我道:“你可是本宫的贴身女官,自然要贴身了,要不然你就是抗旨不尊。”
谢灵仙骂我:“胡搅蛮缠。”
我又用鼻尖蹭了蹭她后背,“你身上好烫,抱着真舒服。”
她昏睡不醒时,医官曾对我禀明,谢灵仙在幼时落水受了寒,生了场大病,从那以后不仅容易受风寒,今后恐怕在子嗣上也会艰难,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何至于此。
谢灵仙清醒时,我与她提起这事。
她却问我:“这也是殿下的旨意?”
我反问她:“若不是本宫的旨意,你就要撒谎,可你就算不答,本宫也查得出来,但是本宫有些好奇,这种事有何好隐瞒的,入了宫做女官,除了陛下赐婚,到死都不得成亲,有无子嗣有何区别。”
端坐在床畔的谢灵仙放下刚刚端起的药碗,看着我的眼睛,嘴边的笑意有些玩味。
她一身白色衣袍,举手之间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真真是皓腕凝霜雪,我顿时觉得喉咙有些痒,她这模样像极了不可亵玩的白莲,我刚要伸手,她似猜到我要做什么一般别过头去。
谢灵仙道:“殿下以为我会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伤心?天伦之乐子嗣环绕与我不过尔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殿下真是小看臣女了。”
她摇头轻叹,却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像是从鲛人嘴里吐珠子似的,把那些深埋的往事全都说了出来。
她道:“告诉殿下也无妨,幼时父亲望我入宫做天子妾,我不愿将其打算告诉祖父,而祖父本就望我远离宫廷,便怒斥父亲几句,过后我父亲觉得心中郁闷,喝了许多酒,回房时见到在湖边的我,上来便辱我不孝,动手时不慎将我推入水中,那时春寒料峭湖水冰冷,我生了场大病,仅此而已,不过这也算是一桩丑事,对外便说是我失足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