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注意安全。”
简韶望着她充满拼劲的侧脸,由衷地希望她能够顺利。
唐宁回望她,忽而觉得她这句话有些耳熟,什么时候听过呢?
她微微恍惚。
在铁桥上采购年货时,她和刘熙婉似乎有着类似的对话。那时候刘熙婉挽着她,低低地耳语:“不强制我去的话,我是不会去的,幸好现在学校也只是宣传,不会强制我们去支教。”
“如果有一天强制呢?”
她突然问刘熙婉。
这一刻,唐宁愕然失措地现,哪怕真的出现类似的迹象,她居然也只会当成是一个不得不选的机会。
她为自己温水般钝感的心态感到吃惊,脑后慢慢地生了一层汗珠。
她不受控制地往下想,今年是干到二十八走人,如果明年是不走人,会怎么样呢?不过这不可能……她劝慰着自己,这是一个法治、民主的社会,是不可能让历史重演的,她有这样的信心。
除非出现一种情况,就像给长条状的气球打气一般,当捏住中间的口子,让气体完全挤在气球的一端时,一旦过了承受限度气球就会爆裂。当城市已经完全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失业学生群,一味地扩招研究生也无法缓冲失业压力时,农村、基层、偏远地区会成为消化毕业生的好去处。
不过她还是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还是可以成为留在城市就业的学生中的一员。而现在她需要为自己背水一战的,就是考上平大的研究生。
两人最终来到了行政楼,唐宁在外面的休息处等着,简韶先行去了办公室。
高主任的办公室是大的活动室套着小办公间,最外面有学生组织的干事值班、工作。
看到简韶过来,高主任颇为惊讶,但是又十分地热情、亲切。这让简韶产生错觉,好像她才是高方月,她才是高主任的外甥女。
值班的学生频频抬头瞄她,似乎在好奇她的来路。毕竟高主任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少见如此和蔼的模样。
这时有老师敲门,通知高主任去会议室开小会。高强歉意地让简韶稍等他十五分钟,简韶忙道无妨。
有赶眼色的学生取来纸杯,给她接了杯水。
“谢谢。”
梢扫在颌骨,简韶让自己的目光保持在百叶窗下的小叶金鱼上,但是耳朵却免不住感受到气流的波动。
小朋友们咬耳朵,“谁啊?高主任请的老师?”
“……咱们学校的学姐。”
隔着彩色的镂空方格文件架,他们悄悄地偷窥她。卷边帽檐之下的黑像遮掩住面容的缎带,因为瞧不分明她的脸,所以更加好奇。
他们见她没有动,以为她没听到,胆子大些,“是高主任的亲戚吗?”
另一个人压住嗓子提醒:“不是的,那个帖子……”
那人出微小的气音,似乎终于有了印象,“啊……”
他们似乎一瞬间共通了曾经那段绯色的群体记忆。
裸照门、论坛门、小三门……那段时间接二连三的爆料一个比一个劲爆。更不必说,当事人其一的离宿手续还是他们的高主任亲自去各个部门办的。
“喔,怪不得老高头笑的像朵花……”
一群人心领神会。
小叶金鱼静静地伸展在花盆里,听着他们窸窸窣窣的八卦声,窗外的天空旷茫无垠,如青白渐变的锦。
大概人一旦蒙上某层幻影,其他的一切都会被反复放大美化。就像现在他们的闲聊中心逐渐转向简韶的外貌、气质、穿着风格,延伸出一系列诸如“端庄风果真比辣妹风招有钱男人喜欢”
、“穿一身白比穿深色高贵”
、“安静温柔是杀手锏”
之类匪夷所思的话题。
或许舆论对女人的评价永远逃不了为其外貌做出合理化的诠释。和褒义的东西挂钩,总能找到美丽之处,得出这种类型才讨人喜欢的结论,进而印证美丽才会受喜爱的最终命题。和贬义的东西挂钩,一切美丽的地方都可以重新不美丽,既失败还丑的话合该被人讨厌,这样的逻辑完美地契合大众的潜意识。
简韶静静地坐在沙里,内心既没有被称赞的喜悦,也没有被揣测的愤怒。她从不喜欢苛责别人,无论对具体的人、群体,亦或是社会,她都不会也不愿指责。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像一块海绵,塞满了沙子后就自然地沉下去了。或者像一根拉伤的弹簧,自然而然地松懈了。她平静地感受到了枯燥与乏味。
她甚至有些想把他们讲的话说给隋恕听,他们说她的面相旺夫哎……他听了一定会觉得特别好笑吧?
想到这里,简韶甚至微微地抿唇笑了。但是她的心也在不经意地想起他时被轻轻地刺痛了,最后一次送她回来时,他坐在驾驶座上,遥遥地凝视着她,带着一些被她抗拒的受伤,说他从未想过和她分手。可是她依然再度地失去了他的讯息。
这些天她避免再想起他的任何事情,专心陪在小祈身边。或许这些学弟学妹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一定又会是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吧?改口说她的面相是短择命,无缘被男人长择。
脖子上的项链轻轻伸出一个小触角,碰了碰她的锁骨。简韶摸上去,知道小祈在安慰她。
“我没事的啦。”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