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的爸妈也有自己的想法,可能有苦衷。你要理解些。”
“我就是不理解。我不理解明明是家人,为什么要疏远防备?我不理解,为什么离婚后就不把亲生儿子当一回事。我也不理解,他们都这么有钱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不理解!”
“冥冥之中有定数,每个人的命老天都定好了。你不理解也要理解。”
母亲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想了,吃饭吧。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她起身,顺手从灯上取下一块肉,拿去厨房切。
叶春彦带着汤君回汤雯父母家,虽然事先说了不用接。但汤雯的父亲还是等在高铁站。他看着更老了,像是放在泡饭里剪了一半的萝卜干,驼着背,面色蜡黄。他见了叶春彦,点了点头,也没有其他话说,就道:“还挺冷,让小孩子多穿点衣服。”
汤君管他叫爷爷。因为叶春彦没有父母,也就没什么称呼上的区分。她背着个粉色的书包,爷爷接过去,帮她拎着。
坐出租车回去,家里已经布置好了,门上新帖了春联,桌上已经摆了五道菜,汤雯的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系着围裙出来,道:“菜不多,随便吃一点。”
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她也说的这句话,不过那次还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打量着他,笑道:“小雯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你不太上相了。”
汤君的书包里放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除了语文,都是满分,这次作文写偏题了,但还是年级第一。不过她太喜欢在考场用草稿纸折纸飞机了,老师特意和叶春彦谈了,影响不好。
两位老人都很开心,说她聪明,像是汤雯小时候,不用教。又悄悄着那余光扫叶春彦脸色,怕他不高兴。他们总是拿他当客人。
包里还有一本画册,是叶春彦特意让她拿来的,是她的日记本,每一页就用蜡笔涂满,“这是爸爸的朋友带来的水仙花,很香的。这是我捡到的小猫,我爸爸的另一个朋友还被猫咬了。这是爸爸照顾小猫。这是小猫把爸爸的袋子咬了一个洞,爸爸在教育小猫。”
后面几页是她的美术课作业,用彩纸剪出来的小花和猫头鹰。
奶奶道:“做得真好,能送给爷爷奶奶吗?”
汤君点头,她接过画册放进了汤雯以前的房间。汤雯的遗像也摆在里面,他们先去拜了拜再吃饭。叶春彦还记得他们在这房间里有个吻,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汤雯只是觉得在家里背着父母接吻很好玩,就把他拉到一边。她那次还擦了点口红,吻到他嘴角也红。
他们虽然是一家人,坐在桌前却没什么话可说。汤雯活着的时候,都是她在活跃气氛。如今她一死,更成了他们间的隔阂。汤君眉飞色舞说完学校里的事情后,就鲜少有人再说话,只是低头吃菜。
还是汤君把酱油溅在衣服上,才让气氛热闹起来。一群人忙着伺候她一个,又擦桌子,又是找新衣服,又是拿肥皂水涂在前襟上。叶春彦想带着她去冲干净,被拦住,“小阳台的水龙头你们别用,堵起来了。”
叶春彦道:“有叫人来修吗?”
“和物业说了,老头老太的,没人理。等过年后再说吧。”
“那我来修吧。”
他们虽然推辞,他还是找出了工具箱,拆开管道后发现有几样零件旧了,要换新的,又抓起外套出去。其实他对这一带全然陌生,只是用手机指路,一家家找没关门的五金店。一来一回折腾了快一个半小时,总算配齐了,带回来装上,又顺便买了个新的工具箱。
爷爷看着他跪在地上修水管,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也是不容易。”
晚饭吃得早,怕他们赶不上车回去。临走前,老人拿了两盒马蹄糕,用油纸包了,拿绳子扎好,让叶春彦带走,“汤雯小时候喜欢吃,不知道小孩子有没有遗传。原本昨天就想让她尝尝,怕小孩子吃多了积食。你带回家里给她吃吧。”
叶春彦道:“清明我再带她过来。”
汤雯的骨灰是带回老家安葬,她父母一手操办的。起初几年连墓地都不愿告诉他。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小君是你的女儿,小雯是我们的女儿,总是没办法过这道坎。你还是不要来了。”
这样的话也在意料之中。叶春彦点头,也不勉强。
老人叹气道:“唉,你当初为什么全告诉我们呢。那种事,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叶春彦道:“就是没人会知道,才必须要说。”
花钱买个开心就好了,拿玩物当标杆就太傻了
因为叫了亲戚来家里吃饭,杜秋就让狄梦云待在二楼的小房间,吩咐厨房加几个菜送进去。她也就不必出来了。
杜家是富了,所以一切远亲近邻在他们眼里都是穷亲戚。穷亲戚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有些人觉得他们富贵了,待人接物也倨傲了,不想受他们的气,也就不再往来了。更多人是走动得更勤了,觉得和他们沾亲带故总是能占些便宜。逢年过节都有不少礼送来,前几年还是杜秋清点,这段时间她忙了,都交给妹妹来列名单。
送礼的亲戚们,按礼品好坏都要回礼,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上门来拜年。杜守拙一向拿人当投资,只选最有出息,同意他们来攀关系。
杜秋的从表兄弟爸爸表姐的儿子提前说了想上门拜年,杜守拙便留他们初一来吃饭。这人叫朱明思,娶了个太太叫黄芃。杜秋不喜欢他们,女的太市侩,男的像个穷酸秀才,装腔作势,只爱鼓捣酸文。可惜父亲不讨厌他们,觉得当妻子的瞻前顾后,当丈夫的引经据典,拿来当余兴节目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