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认死理。”
他叹道,“你那刀儿又不是金银所制,除了你,别人也不稀罕。等出去了,再想法子弄回来就是。”
毕竟是三月初,乍暖还寒时节,衣裳还湿着,牢狱之中更是阴冷,她下意识地搓搓手臂。
桑子楠摇摇头,默默取来些干草,替她搓着湿漉漉的衣摆,总要弄干才不会得风寒。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道:“别急,我爹定能想到办法救我们出去的。再说,我们只是吓唬吓唬那无赖,又不曾真的动手,官府不会拿我们怎样的。”
桑落嘴唇抿得发白,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地望着高墙上那巴掌大的小窗,许久,才没头没尾地道:
“我看到那辆马车了,真的挂着赤金香球。‘豁牙’没有说谎。”
“当真?”
她深吸一口气,沉沉呼出:“早晨‘豁牙’不让元宝来看病,与元宝娘在医馆门口拉扯好一阵,围观之人那么多,若他早就要揭穿我,早晨的时机更好。”
从揭发她身份,到巡防的官兵抓人。来得如此及时,显然是有人在医馆外与“豁牙”
里应外合。
“豁牙”
或许是偶遇马车,但马车上的人,一定是有备而来。
桑子楠明白她的意思:“或是有人眼红我爹医馆的生意。”
桑落闻言想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伯父在城郊行医多年,名气不小,去年在城中开了医馆,旧日病患总来看病,病人一多,自然招人嫉恨。
只是,有些蹊跷
她偏头思索着,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抠着铁链。
桑子楠早已习惯,走到她身后,拆掉她凌乱的发髻,用自己的外袍衣摆替她擦拭头发。
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映在桑落的脸上。
她眸光淡淡,碳粉还残留在面颊,没有半点娇俏的女儿模样。
桑子楠有些心疼。
十五岁,正是鲜花儿一样盛放的年纪,别的女孩子都钻营如何花枝招展地寻一个好夫婿,她却连条像样的罗裙都没穿过。
这几年,她除了研究如何在人身上动刀子,就是跟着爹学着把脉问诊。平日一得闲就弄上一堆奇奇怪怪的树皮熬药,一门心思地想要坐堂行医。
她吃了多少苦,桑家人都看在眼里。
好不容易今日正式坐诊,却遇到这样一遭。
她的夙愿只怕再难成真了。
“小落,”
他开口劝道:“我知你想要行医,你的医术我爹都说好,我爹这辈子,除了你可再没夸过别人。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
顿了顿,像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可他的声音又放得更低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来兄长陪着你,咱们去南方,挑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开一间小小的医馆”
桑落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只坐在那里发呆。
好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光:“不对!”
手一抬,惹得铁链哗啦作响。
“低声些,别惊了旁人。”
桑子楠扫视了一圈牢狱,对面几个囚犯都缩在干草上眯眼睡觉,这才压低声音问:“什么不对?”
桑落正要开口,牢狱门口忽地有说话声传来。
一人语气不太和善,带着些倨傲:“方才吩咐的事,你可记住了?”
另一人极尽谄媚:“爷,您放心,府尹大人早就交代过了,公子的事,就是他的事,更是小人的事,就算天塌了地陷了,也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听声音,是那个衙役。
衙役扶着吏巾讨好地道:“爷,这都是府尹大人今日缴获所得,别的也就罢了,这小刀,您看看”
“挺锋利。”
“是,说是自创。”
桑落听到“自创”
二字,便知是自己的柳叶刀,心头一急,紧紧攥着牢门铁栏,冲着那头喊道:“那不是凶器!也不是兵器!是我行医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