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而又不同的颜在彼此的眼中相倒映,神明开口,轻唤这造物的全名,而后问出那分明是再明显不过的疑问和话语。
“路西菲尔,你因何而存在?”
“我因您而存在。”
这天地间的种种、这世间的一切,又有什么不是在主的意愿之下创造和产生,并因此而长存?
做为近神造物的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例外和不同。因而在神明话音落下之后,恍若蝶翼的眼睑垂下,路西菲尔给出答案。
但却又是有着不同的,只不过这是奇迹,更是秘密。
不为这世间之造物与生灵所知的奇迹和秘密。
主的唇角缓缓带上笑容,缥缈且虚幻的、如同冰雪消融万类生发一般足以叫所有生灵为之侧目沉醉和丧失言语的笑容。
只虽是如此,主的眼眸之中却是冰冷、霸道且没有任何类人的情感与悲喜的。如同豢养、圈禁、紧盯着自己猎物的猛兽一般,带着要将这造物拆吞入腹的偏执和冷静。
疯狂到极致的冷静。
“这便是答案。”
神明的吻落在了路西菲尔的唇上,吞噬、啃咬、如同攻城掠地般长驱直入,掠夺这造物的每一寸呼吸,要在这造物身上打上自身的印记。
眉头微微皱起,指尖略略蜷曲,似是习惯又似是未曾习惯的路西菲尔任凭着神明施为,只是在那某一瞬间,聪慧的炽天使长却又觉得这似乎是不对的。
然而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神明之所言的对便是对,神明之所言的错便是错,世间的公理与正义于主的面前,重要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重要。
只是当又一个休息日到来,当莉莉丝想要走出伊甸园却又似乎无法走出之时,这女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亦再是清楚不过的明白,妥协从来便不能够给她带来安宁。
亚当似乎仍是在笑着的,笑容纯真且直白同过往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莉莉丝却只觉得一阵心寒齿冷,只觉得有无形的绳索在身后不断收紧。
或许是本能,或许是冥冥之中不可言说力量的推动,又或许仅仅只是命运的痴愚。纵使现下的亚当似乎是愚钝的、无辜的、只是随波逐流般被迫做为帮凶而存在,可是于那某一瞬间,莉莉丝却好似是看到了未来。
被压迫与被欺辱的、经由血与泪而凝聚的未来。
亚当或许无辜,但那做为父、做为夫的存在与社会,却从来都不无辜。
指尖不着痕迹的按在了腹部,有属于生命的、属于新生的心跳与血液似是在此传递。便在即将踏出伊甸园并且感受到阻力的那瞬间,莉莉丝忽然收回了脚步,转身回望向那眸中似是有着诸多种种情绪交织的人类的始祖。
“亚当。”
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莉莉丝转身走向亚当,眸中似是有柔情万千,面上亦似乎带着甜美的笑容。亚当先是开心,继而略有些不安的望向莉莉丝,开口道:
“莉莉,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
分明是对此再开心不过,分明是并不愿意放手叫莉莉丝离开,分明是早已经产生了某种名为后悔的情绪,甚至想要将这做为自身同伴与伴侣而存在的女人彻底禁锢在自己身边,可是当莉莉丝真的转身奔向自己之时,亚当却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欢喜与无措。
这样表现出来的似乎便是这般手足无措言语亦似乎相当散乱且无章法的模样。
好在这似乎并不影响莉莉丝对亚当话中含义的解读,只是很显然,这位一度愚钝到连正直善良如米迦勒,抑或是温柔宽和如犹菲勒都尚且为之破防的人类始祖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正在无师自通的开始学会隐瞒、欺骗等在后世婚姻关系中会出现的种种。
即使亚当现下的手段与言语在莉莉丝看来,是如此的拙劣。但极度缺乏安全感与并不愿就此而妥协的莉莉丝却似乎可以由此而看出,那属于未来的、一尘不变与愈发压抑的生活来。
神明之所描绘出的盛景一点点的破烂腐败甚至是脱落,显露出内里的不堪和腐朽,以及无尽的血与泪。
哪有那么多的光辉与荣耀,又或者说那所有的光辉与荣耀,恰如同主对这世间万物的不公一般,从来便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神爱众生,神明并非平等的爱着这众生,而这世间众生的命运,似乎从一开始便已经被注定,并没有任何的打破。
只是看似柔弱且无害的、没有任何威胁的女人却又是不甘于如此的。
这世间的第一个女人、这叫莉莉丝的造物在自泥土中生出之时,或许是冥冥中某些存在有意与无意之间的馈赠,或许是那超出于亚当的聪慧与不甘。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恰如同主之所言的一般,那被称之为嫉妒、为贪婪的东西遮蔽了莉莉丝的眼,以致于她永远不会感到满足。
走向亚当的短短几步之间,莉莉丝眉梢眼角的笑容愈发美丽和明媚,如同一点点被拂去尘埃而后显露出光华的明珠一般,呈现出不一样的靓丽色彩。
于是自觉或不自觉的,亚当被那笑容所迷惑,甘心情愿的沉浸在其中,逐渐忘了自己的想法、言语和目的。
这对人类的男女再度回到了他们所处的地方、所在的范围之内。
以树叶卷起,当做酒杯,盛倒了醉人的酒液,莉莉丝温柔且笑容款款的将其递到了亚当跟前,而后看着他一点点的喝下。
在天国中或许有酒,可是在这伊甸园之内却是没有的。只是当那被萨麦尔移植在窗台之前的葡萄藤生长,结出果实,并且叫路西菲尔转赠于莉莉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