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蹙了蹙眉,无奈地摇了摇头,“朕总是想起小时候,父皇将我送到你身边学武念书,您对我甚是严厉,到现在想起来,我心里还是有些怕您的。”
宁无忧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他,宫灯映照,玉树流光,他黯然深沉的眸中却似乎没有照进光芒。
“只可惜,”
皇帝见他没说话,又继续说道:“后来父皇……父皇听了太后的话,将我送到太傅那里学习,我与王叔相处的时间就少了。”
“若是皇上想念你王叔,便将他留在京城如何?”
端王宁涛假装观赏宫灯,可一直暗中听着两人对话。
“留在京中?”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一喜,刚想点头同意,可却突然见谢丞相躬身行礼而来,得到皇帝首肯之后,站定,说道:“楚王是先皇下旨留在苏州养病的,如今楚王殿下重伤未愈,加之京城正处寒冬,怕是不利于留在京城吧?”
皇帝瞪了谢丞相一眼,“谢丞相此言差矣,苏州虽然气候不错,可哪能比得上京城?朕这皇宫之中有很多名医,难道还不能为王叔调理身体,何况,王叔平定藩王,战功赫赫,朕还未嘉奖他呢。”
“皇帝。”
谢太后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宁无忧身上,她笑意吟吟地道:“去或者留,又是旁人可以强求?与其为先皇的遗令烦恼,不如问问楚王自己的意思。”
这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送到了宁无忧手中,宁无忧似乎静静地端详着太后,又似乎并没有将目光凝聚在太后身上。
年轻的太后容颜艳丽雍容,那双精致的眼眸带着清澈与深谋交织纠缠的矛盾。
“无忧这几年习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但若是皇上需要,本王定不会推辞,自当为皇上效力。”
他淡淡地说道。
“五哥的去留以前由先皇做主,而如今由皇上做主。何况,去苏州不过是养病,又不是流放,而且五哥还带着战功!这京城,想回就回,想留就留,又岂容他人置喙?”
宁涛沉声愠怒地说道,“难道,皇室宗亲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轮到谢家人做主了?”
“臣不敢。”
谢丞相惶恐不已,连忙下跪,俯身在地,不敢再言。
皇帝淡淡地看了谢丞相一眼,又看了看宁无忧一眼,前一眼带着不安和忐忑,后一眼又似乎多了几分底气与从容。他抿了抿唇,轻声地说道:“谢丞相年老,朕担忧您身体无法承受到深夜的元宵夜会,还是让人送你会丞相府休息吧。”
这一声旨下,蜿蜒到目光尽头的百官队伍顿时鸦雀无声。
还未等到队伍后的丞相一党前来相助,谢丞相已经被人恭敬的送走。
皇帝这三年在京中的情况,可见一斑。
这一风波之后,太后也安静了许多,一言不发地抱着怡亲王慢慢地跟随着向宣德门。
宣德门之上,便是宣武楼,宣武楼之下,设置精美宽大的露台,露台高而大,露台之下,便是广场,广场之上灯山万灯齐亮,灯海连绵光怪陆离,可将小半个京城照得如同白昼。而京城之中,家家户户挂上彩灯或者灯笼,将整座京城变为灯海,绚烂辉煌,气象万千、万人空巷!
元夕二更钟声敲响,喧嚣繁华的京城元宵之夜瞬间鸦雀无声,百姓们齐齐翘首望着宣武楼,看着年轻威严的帝王,龙行虎步地带着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登上宣武楼。
霎时间,京城之中二百万人口,齐齐伏跪在地,躬身叩首,齐呼万岁,呼声排山倒海,震耳欲聋,如龙吟虎啸,气势磅礴!
饶是皇帝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可依旧有些紧张。
宁无忧淡淡地看着这京城之中,将近二百万人口,阑珊灯火,人山人海,却只是微微抿唇,静静矗立。
皇帝高呼“平身”
的声音一层一层传开去,京城又恢复热闹如火,百姓们愿意在楼下与帝王一起看戏的便看戏,愿意做其他事情的就做其他事情。
入座之后,宁涛立刻向宁无忧介绍这京中的奇景,远处绕城而过的长河之上,画舫如琼楼,河面上河灯灿灿。京城之中,东西南北市坊尽皆入眼,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