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吃过早饭,安清诺吩咐家仆将所有插花要用的东西汇齐到前院草坪。
安显荣下了朝到家临近晌午。进到前院,见一地的瓶瓶罐罐开会似的,细瞧,书房里的铜觚,瓷罍,贯耳瓶也列队其中,这些都是他的宝贝,谁动都不行,立刻脸色沉郁喝道:“谁让你们把我书房的东西弄这里来的?快给我搬回去放好。”
“是大姐。”
下人们不敢吱声,安其琛从假山后面冒出来大声说。
有些事,安清诺不想劳烦下人。此刻她正从厅堂搬来最后一把太师椅,放在廊檐下,见父亲脾气,迈着大步跑过来道:“爹爹,是我要用一用您的这些瓶子。”
“用它们作甚?”
安显荣不悦道。
安清诺过去搀了他到廊檐下的太师椅坐下:“爹,先坐,等会儿您就知道我怎么用它们了。”
扬起下巴对流萤道:“你去扶夫人出来坐这。”
流萤去了后院,安惠然从旁过来,见过安父,坐在八仙桌那。
桌上被安清诺安排人摆了几样茶点和一壶茶水,她是想让父母亲观摩她即兴演说和插花实操。
丁淑慎见花啊枝呀瓶瓶罐罐的摆了一地,甚为疑惑:“这是诺儿弄的?这么多干什么用啊?”
安惠然捻起一块绿茶糕咬了一口道:“她插花用。”
安显荣和丁淑慎默契地对视了一下,仍懵着。
安清诺见大家都坐好了,清了清嗓子,学着她的曾老师上课的姿态和腔调,开口道:“今天呢,我们用古代的酒器礼器来插花。铜觚,瓷罍,贯耳瓶,”
她指了指地上说的那三样。
她扫视了一番,想先从喇叭口,细腰,高足,腹部和足部各有四条棱角的铜觚开始。先选它,则是因为铜觚插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年梅花开的季节,她随花艺老师曾馨逸下江南,在她师父的无锡拈花学堂里见到他用铜觚插花。三枝曲意旁斜各有姿态的梅枝用木撒固定在觚口,高低错落的布置,在花脚处插了一枝红色茶梅花,旁边飘了五片长短不一的鸢尾叶,叶片经过手捻过变得柔软,垂斜在觚口沿,显得很灵动。
这个插花作品,对于涉足插花未深的安清诺来说,就像看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她记得当时师父有说:“袁宏道的《瓶史》中记载:尝见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谓花之金屋。”
说铜觚插花是花的金屋,上佳。
安清诺把铜觚拿上来,摆在条桌上,对安父安母说:“这铜器因埋入土中有些年头了,因而受的土气较深,用它来养花,花色鲜明,开的快而谢的迟。”
安显荣疑惑问道:“这个觚是你李世伯送予我,摆着好看的。诺儿,你从哪里得知这铜觚可以养花的?我怎从未听说有这说法?”
丁淑慎也觉奇怪安清诺竟会这等说词。
“诺儿,你玩什么把戏呢?”
安清诺轻轻一笑,也不多言,拿起旁边一支白梅枝观看起来。枝条遒劲曲斜,白梅稀稀疏疏挂在枝桠间。再低头看看面前的觚口,想起还需要做个木枝来固定花材。口大花枝少,无法稳住花枝不摇动,就要用到李渔明的“撒”
来。她跟着曾老师操作了几次,插瓶花时用到过。
安清诺看这觚口不大,可以用“十”
字撒来操作。她一边挑选粗一点的木枝,比着觚口的大小及所要固定的位置,一边比一边剪。这个时代没有橡皮筋绑扎,就跟安惠然说:“给我找根细麻绳来。”
想着这麻绳应该有的吧。
不料安惠然的脑门上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瞅着她:“阿姐,什么麻绳?”
“就是捆东西用的绳子,麻叶搓的。”
安清诺在乡下外婆家见过老一辈人用野外的苎麻搓绳子,纳鞋底捆被子。
“哦,我知道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