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却摇摇头,说道:“我是奇怪,你怎么来了?”
他们两人所在的居室金碧辉煌,布置得奢靡金贵,一看便知是重华宫的手笔。
白解尘身居高位多年,听黎昭这句话仿佛重华宫是什么龙潭虎穴,他立即回道:“我为何不能来?”
黎昭抿嘴一笑,故意说道:“我是听闻,白宗主向来不会踏足重华宫,我还以为你是打不过那个贺宫主,吓得不敢来呢。”
白解尘修为天下无双,就连十个贺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也分明知晓黎昭是在使激将法,可还是忍不住吃味,说道:“此话是贺今朝对你说的?”
倘若黎昭说是,恐怕贺宫主今日可就要遭逢生平大难,他这张嘴又要闯祸了。
黎昭轻咳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嗡嗡道:“我胡乱说的。”
浅色的眼瞳中盈满了笑意。
他还不知自己这副身体的容貌同从前并无二致,如今言笑晏晏,看在白解尘的眼中宛如时光倒回,他的神情也恍惚了一瞬,说道:“我不愿来,是因为每次靠近,都会与那位念神同心同感。”
同心同感?
黎昭奇道:“什么意思?”
白解说道:“我会感受到念神的感受,他既是我,我既是他。”
黎昭一想到百花将军全身布满血咒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那是什么感觉?”
白解尘沉默一瞬,轻声道:“希望你此生永远不会感受到。”
黎昭自认为他是了解白解尘,但今时今日,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位神秘莫测的白宗主。
那时他参加仙盟大比,百花将军向他赐剑,黎昭分明从祂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神采,那时黎昭还以为是他的错觉,现在想来,并非错觉,而是他真正看见了白解尘。
当时,他一定是偷偷躲在重华宫的某个角落里看着自己得了魁。
黎昭心里一想,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在望向白解尘脸庞的一瞬,笑意停在了脸上。
那时自己回到应天宗,想找白解尘一同祝贺,回想起那时他的神色,宛若大病初愈一般,百花将军身负血咒,白解尘若与他通信同感,岂不是也会一样的痛苦。
想到这里,黎昭急急忙忙掀开被子,跳下了床,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随时,”
白解尘说道,“但走之前,你应该会想见一个人。”
*
谢韫端坐在暗牢中的蒲团之上,即便身处囹圄,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狼狈。
他长如瀑,垂在身侧,愈显得面如冠玉,清雅温和,他双眼微合,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轻点,每弹拨一处,空气中宛若真的响起动听的琴音。
过了半晌,谢韫才停下演奏,嘴角微微翘起。
他的心音并没有消失,他的道心一如明镜般清澈亮洁,他仍旧是天道的眷顾者。
“你还有心思弹琴?”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牢房之外响起,谢韫缓缓睁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黎昭。
是真正的黎昭,并不是那张他曾经亲手贴上去的画皮。
谢韫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说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来?”
“除了我,你还希望谁来?”
谢韫低头一笑,随后拨弄着并不存在的琴弦,说道:“仙盟以白解尘为尊,仙盟要处置我,白解尘怎会不来?”
黎昭冷笑道:“我是担心你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白宗主一怒之下,取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