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从未见过这样的许云阶,锐利、平静,却又是如此脆弱,如此美丽。
许云阶接着道:“天下大乱二十年,战死饿死不知多少人。可陈、高两家却是餐餐加肉,人人锦衣。”
沈千重拉上床帐,催促许云阶躺到里侧,钻进被窝将人抱住,喜悦道:“还以为你只会生病,殿下,你要做点什么的样子很叫我心动。”
没见识。
许云阶腹诽,在黑夜中翻个白眼,转身缩进对方的怀里,闭眼睡觉。
沈千重真是极喜欢这样有生气的许云阶,有许多事做,不再困于病榻;有了权势,有了依傍,胆子大了,什么都敢做。
他如获至宝,夜里美梦连连,都是些许云阶与他白头到老的场景,第二天一醒来就去翰林院,令人加紧写一份诏书出来,他要在许云阶的登基大典上宣读。
回去时,许云阶刚梳好头,宫人在为他穿衣。
大典的衮冕是沈千重亲自监督织造,免去了其汤从前冠冕的“多饰珠玉,华贵而重”
,轻简不少。
其汤人尚红,习惯冕服内衬穿白,外面穿红,两只大袖前后有龙,日月在两肩,星在后领,华虫、火、宗彝等也在两袖上,腰间另外配有各种带、各种玉;至于冠,十二珠旒遮住面容,天河带垂在两旁,多重宝石、锦绣修饰。
许云阶长得消瘦挺拔,面容不如何大气,胜在精致好看,撑住这一套衣服绰绰有余,甚至有了衣服的衬托,他竟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沈千重感叹人靠衣装,走过去为他系冠带。
红绳系在白腻的脖颈,沈千重目光如炬,实在称不上是个清白臣子。他只见面前人小巧的耳垂掩映在乌发与天河带间,单薄的肩懒散地靠在桌上,半眯起来的眼吊着,看着镜中相依相偎的两个男子。
暗光中,镜中,青红的珠玉帘后是一张冷如霜雪的脸,禁欲、端庄、不可亵玩,下巴尖尖的,一截莹润的脖颈藏在红白的衣领中。
只一眼,沈千重心动得浑身颤栗起来,手搭在许云阶的臂上,又情不自禁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拨开冕旒亲过去。
“诏书写好了?”
“好了。”
沈千重放开许云阶。
许云阶便点头,理理身上衮冕,出去了。
沈千重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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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黄昏,御花园里一处水榭。
“说朕有事要忙。”
许云阶开窗,侧眸对存安道。
存安一怔,弓腰挨近他,轻声询问道:“端王妃道她知道陛下不忙,若真是忙到不能见人,她愿等到晚上。”
等到晚上?有什么好等的,只为见一面吗?其实不必见。
他为父她为母,他始终是敬父母的。
现在这样做,若只是因为见他荣登高位特意讨好,那他看不出来,也给不了什么;若只是希望见见多年不在身边的儿子,那他真是要笑死,送给了别人,还能算什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