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不认为自己是受到了艾伦的影响才变得那么古里古怪,虽然她也极其短暂地怀疑过这种可能,可她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艾伦确实是有些心事,但他的心事是正常的。
可能是因为他在大都会遇到了什么人,而对方给他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或者更进一步,也许艾伦确实和对方生了点什么事情。
他们确实不是那种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夫妻,可要想瞒过枕边人一段突然的绮思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艾伦这种藏不住事情的性格在拼命拖他的后腿。
……莉娜不会说她对这种可能毫无愤怒。
事实上,每当她试着去想一想可能在大都会生的事情,想象那个将艾伦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是谁,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有什么样的身材,拥有什么样的智慧和学识(莉娜相信她至少也是个博士,而且绝对不是文学博士),想象艾伦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所享受到的快乐,一种咬牙切齿,又有点绝望的恐惧就会将她整个人都拖进某个荒凉又黑暗的洞穴里。
要花上好几个小时,莉娜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艾伦面前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知道最令她感到不安的是什么吗?
最令她不安的是,她知道艾伦不是那种平时总是夸夸其谈地讲述着一个成功男人要忠诚于婚姻、要多花时间陪伴家人、要耐心地陪伴孩子们玩耍,但实际上从不照自己说的话去做的人。
那些人这么说只是为了占据道德制高点,或者因为自己实在是吸引不到女人所以摆出一幅“是我忠于妻子看不上你们”
的架势来掩饰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但艾伦不是,艾伦从不多说,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而根据莉娜的观察,他从大都会回来以后也依然是这么想的。
艾伦依然是过去她认识的那个人,最大的区别是,他完全不受自我所控地、神魂颠倒地爱上了另一个人。
因此他再也做不到那些他原本能做到的事了。
他在为此而努力,莉娜很清楚,然而这并不能让莉娜好受,因为这粉碎了莉娜设想中的“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到和我结婚的这个男人”
这一可能,只是更能证明艾伦究竟有多为另一个人着迷而已。
现在她走在一个奇怪的长廊里,不知道长廊的尽头到底会有什么东西,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莉娜短暂地为艾伦的事情出了一会儿神。
然后她重新开始关注她自己。
莉娜知道她的状态很诡异,最诡异的是,就算她已经知道了,但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状态。
甚至与之相反,她完全是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像是醉酒或者从高空下坠,感官模糊,知觉迟钝,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但意识又是清醒的,能感觉到那种缓慢地失去自我控制力的过程;眩晕,作呕,身体里冷热交替,莫名悲痛又突然狂喜。
思维和情绪本应该是由内而外的,然而在这个状态中,莉娜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某种中转站,一切情绪都由外而内,仿佛她正体味着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模模糊糊的,不能真正理解。
“她已经在这条走廊绕了好几圈了。”
布鲁斯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莉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怎么解决。”
亚度尼斯说。
“所以你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布鲁斯可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文字游戏骗到,“你就这么直接承认有点损伤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亚度尼斯说:“你从来没觉得我无所不知过。哪怕是在你八岁的时候。”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无所不能。”
“现在你知道你究竟犯了多少错了。”
“但这说不通啊,”
布鲁斯较真起来,“你复活别人就像吃早餐一样简单,但你居然说不清楚你为什么能这么做。”
“我可以解释清楚的。”
亚度尼斯回答,“用一种如果你不疯掉就无法理解的方式我可以解释任何事。”
“我已经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