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但凡有能一字不错背出族规家训之从文、从玉并从草者,便不必抄写。”
贾敬话音一落,在场的三辈人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厚厚的族规家训上,有那诸如贾政、贾珠巴不得族规重振者自然是心里欢喜,还有些偷奸耍滑不学无术之辈,心里忙不迭的叫苦,心中暗暗想道,是哪门子的邪风把这位不管事的道爷的脑筋给吹拧了?
贾敬环视了一圈,见众人表情各异,狠狠的把那几个表情苦不堪言的小子们的脸都记住,又说道:“日后每月朔望,就是开宗祠、诵族规家训之日,凡事祖宗有品行不端之子孙,恶性昭着之家奴,也一并与宗祠处置!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
说话间,犯事的一应人等被带了上来,其中妾婢们俱是哭哭啼啼,家仆们好些,但也都面如土色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贾敬因何带这些人上来,尤其是,其中还有这些个年轻女子,贾珠心里猜到两、三分,前世东府这位珍大哥哥就和儿媳不清不楚,传言说东府里是爬灰的爬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只有石狮子是干净的,可并非空穴来风。
贾敬将这群人的罪行一一交代清楚,当下就下了处置,一应妾婢俱是沉塘,家奴全部杖弊,这话下来,不单是犯事的这些哭天抢地,就连旁边听着、看着的,都个个脊背发凉。
往日里,听闻别人杖责了族人、沉塘了不贞之妇,他们还全当听书般兴致盎然,如今眼见着发生在自己眼前,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下一来,刚刚还转着别的心思的偷奸耍滑之辈个个都把那心思收敛了许多。
这算是贾敬回府后第一次震慑了全族,而后各族人各自返家,贾敬想着原籍的事,又全权命令焦大调查原籍是否也有如此恶行,焦大再得重用,恨不得一个人被分成四份帮着老爷重整干干净净的宁国府,更是像年轻了二十岁似的,风风火候的下金陵去了。
这边贾赦、贾政和贾珠侍奉贾母回到荣国府这边,老太君毕竟多年来做富贵老太太惯了,早就不见这些血雨腥风的,今日虽然心中感慨祖宗保佑敬哥儿可算是悟了正途,可到底还是有些受了惊,回府便生了场病。
贾母之病不重,但也是病去如抽丝,将养了小半个月才好,可贾赦之妻李氏的病,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素来作为长房大夫人,李夫人出身也是江南名门,自幼也是心性好强的,可奈何丈夫却不争气,没甚本事又贪花好色、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因而她平日里也是在贾母面前力争做到最完美,处处要压妯娌王夫人一头,多年下来心力耗损便重,如今生养后也是犯了这个毛病,没有养好身子落下了病根,到了眼下这般田地,已是回天乏术了。
就在贾赦还有三个月就出父孝的时候,贾赦原配李氏夫人去世了。
李氏身上也带着诰命,她去世也算一件大事,因先前操办过公公的丧事,这回王夫人负责妯娌的丧事,自然不在话下。
贾赦对这位原配感情不深,不见几分哀色,倒是贾母心里十分难过,她平素虽然对这大儿媳妇多有敲打,可大半都是因贾赦所累,这大儿媳妇从家世到品格都还是让贾母满意的。
因贾琏尚且年幼才将一岁多大,由奶娘抱着在灵前虽也嚎啕大哭,却多半是因被折腾的,贾母此时也怜惜起这年幼丧母的孙子来,对贾琏的态度好了许多。
贾家筹备丧事,请和尚念经超度不提,李氏母族得了贾家传讯,有在京中的亲族也赶来,其中便有李氏的堂兄李秉辉,这李秉辉时任工部主事,与贾赦素来不对盘,当日李氏一病不起时,往来探望最勤的,也是这位堂兄之妻,此时见堂妹撒手人寰,李秉辉对自己这位堂妹夫贾赦更是越加厌恶,连带着,对贾家也没甚好感。
贾珠瞧着大伯母这位堂兄阴沉沉的脸色,心里暗叹,难怪前生自从大伯母去世后,李家便与贾家断了往来,若是将来自己的妹妹也有这般遭遇,他怕是比之这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此,贾珠与李秉辉说话时,便多提及大伯母与弟弟贾琏相处的情景,李秉辉听后神色也有些动容,对贾珠的脸色不复刚刚那么难看。
到了出殡之日,江南李氏亲兄二人也赶到了贾家,两人从李秉辉那里得知了妹妹在贾家的遭遇,都憋着一肚子的火,可看出殡这日,荣宁街庄严肃寂自不在话下,官客送殡的人中,四王八公后人俱在不说,因贾赦巴结上义忠亲王那系,这位王爷门下不乏高官也俱是来露了脸,沿路的路祭更不必提,李家兄弟生生把火气给憋回了肚子里,心里更是难受不提,李秉辉带着两位堂兄和贾珠一道,二人对贾珠也比其他贾家人亲厚。
与贾珠交好的齐浩、施韶宽、康镇元等人也都过府凭吊,贾政见儿子结交这些人除了施韶宽外,个个都不似斯文人,心里有些不快。
说来也巧,鲁尚舅舅孔嘉时任工部郎中,是李秉辉的上峰,李秉辉因这次的关系,和鲁尚也算有了交情,不久后工部一员外郎调入刑部,空缺处,孔嘉举荐了李秉辉升了员外郎。李家与贾家,因为贾珠这一层关系,不至于如前世般,形同陌路,日后贾赦续娶了一位让他悔之不迭的续弦,其中这位李秉辉也是出力不小。
第二十一回
受杖责贾珍病卧床闻闲言贾珠设婚局
贾赦夫人的逝世,最难受的莫过于贾赦本人了,当然不是为了发妻的去世难受,而是为了自己好容易马上就要熬出了父亲的孝期,如今又要为夫人守孝,按礼制,妻死,夫也要为她守孝,如此一来,就又是一年。
贾赦原本就是离了女人就活不了的主儿,只是父孝太重,他纵使有这个心思,也没胆子,不过私下里寻两个俊俏的小厮泄泄火罢了,如今到了妻孝,他的心思刚刚又活泛起来,又被一盆冷水无情的浇灭了。
那边贾敬派焦大到金陵彻查原籍族人,不久后焦大带回的消息就让贾敬暴跳如雷了。
贾氏一族的族田大部分都在金陵,经过世世代代的积累才成就了金陵四大家族的盛况,可是如今,这些田产已经被卖的七七八八,而首恶,竟然就是身为宗子的贾珍!
其次,金陵祖籍的族人德行败坏已经令人发指,有那偷摸拐骗者不计其数,更有在孝期不守规矩纳妾行房的,更是为人所不齿。
贾敬那边急招贾珍辞官回京,贾珍原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等他回京后刚一进家门,就被他老子请了家法打了个半死,躺在床上哼哼叽叽的时候,贾珍夫人赵氏哭哭啼啼的把老爷这些日子所做之事一说,贾珍原本就重伤,此时差点儿昏死过去。
赵氏哪里知道老道之事,只以为是老爷回府听到了奴仆们的话才发的怒,如此这般与贾珍一说,贾珍也深以为然,恨得半死:“好,打死了干净!这群不知廉耻的贱婢!背恩忘主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