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秀皱起眉头,犯起了愁,可是嘛,再转念一想,她颇有顾虑的小心肝又稳稳妥妥的落回原处。
李淳风近来的运势如日中天,又颇得秦王信赖、有秦王在,他能吃什么苦头?唇边泛起一丝恬淡的笑,裴承秀嘲笑自己杞人忧天。
这会儿,裴承秀终于想起偷偷摸摸离开家宅来见李淳风的初衷。心念一动,移步回到书案,以火折子点燃案头的灯烛。
在清晖与流光皆被遮挡的这一刹,在苍穹与万物皆黯淡失色的片刻之中,裴承秀俯身磨墨,字斟句酌,写下一封书信。
再然后,她把书信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从怀中取出一枚明珠,且用明珠轻轻压住叠纸一角。
……
木椅,被轻轻拖动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观天台窸窣的响起,裴承秀举起明烛照亮来时之路,悄然离去。
日偏蚀之相,足足维持了三刻之久。
当一轮艳阳重回昊穹,当四方重新被光明所笼罩而恢复勃然生机时,苍生照共仰,九土依是太平之象。
就连拂动案头书信的微风,也是和煦之风,悄然无言吹干白纸上最后两行墨色字迹。
【今日求见,憾未相见。】
【与君相约,七月初七,大佛寺,不见不散。】
☆、谁是孙秀
裴承秀哼唱着小曲,优哉游哉地走在长街,才一转弯,在自家府邸的后门遇见了呂珠。
乍的见到呂珠,裴承秀有一种隔世之感的恍惚。
在受伤卧病在床的这段日子里,相当多的公子哥一波继一波登门造访,裴承秀认定这些人属于攀附交情之徒,于是叮嘱宝笙关好闭月轩的门窗,一只苍蝇都不许宝笙放进来。时日久矣,粗略算来,她许久不见呂珠。
一想到呂珠几次因她受伤之事而自裁,又在稍后答应父亲大人为她代嫁,裴承秀有几分感动,更多的,是感叹世事变化无常、红颜抵不过随波逐流,不禁为吕珠唏嘘。
思及此,裴承秀走上前,柔声呼唤吕珠,并且主动释出关怀,“珠儿,怎的独自一人?是刚回府,还是打算离府?”
吕珠同样意外于这一刻撞见裴承秀。
自从遇见了李淳风,呂珠便不再似先前那般着急夺取裴承秀的性命,一颗心全都记挂在李淳风的身上。以至于裴承秀因玉佛庇佑而躲过一死这桩事也没有带给呂珠太多的打击。尤其,当裴寂找到呂珠,劝说呂珠代替爱女下嫁李淳风,呂珠几乎是立即颔首应允。
这段日子里,吕珠经常离开裴府,不是伺机偷偷探视李淳风,便是前往终南山为李淳风采集凝露。
尔今忽然偶遇裴承秀,吕珠意外于裴承秀明明负伤在身,气色却是极好。仔细打量裴承秀,春风满面,一双眸子盛着欢喜,似是心情正好。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呂珠揣测,一不留神,裴承秀已经站在她面前,纤长的指伸过来,精准的捏住她的下颔,强行让她抬头。
呂珠一时错愕,脱口而出:“裴承秀,你……”
“珠儿,你的下巴何以有几道浅浅的血痕?”
温柔的声线响起,打断了吕珠的质疑。呢喃轻语缓缓诉出,虽有插科打诨之嫌,却是藏不住的满满关怀,“被锐物划着了?疼不疼?姑娘家不爱惜容颜,难道想学我当男人婆?”
即使是在上一世,也从未受到这般细致体贴的对待,呂珠很不自在的推开裴承秀的手,垂下眼眸,道:“许是被树枝划伤,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