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三條通體花白的式神善狐爭先恐後地跑進了醫務室,卷著身後紀真的高呼與清冷的晨風,一股腦就全都涌到了櫻的四周。
「誒,你們怎麼出來了?乖乖。」
沒有厚此薄彼,依次摸過三隻繪有丹紅雲紋的狐狸腦袋,櫻拿過放在桌案上的零嘴肉乾餵給了祂們。
這時才終於趕到門前的紀真,扶著門框長吁嘆氣:「世上沒有比我更瑕疵的式神使了。」
據其所言,禪院家的祖傳術式並非十種影法術這一種,可以說該術式的地位甚高,享有一家獨大、力壓群芳的絕對之勢,但又因百年內未曾再現使用者,因此就算是最為看重血緣與天賦的禪院家,在選擇家主時,也萬般無奈地只能在繼承其他祖傳術式的嫡系中擇優者繼任。
而其下的諸多祖傳術式中,便有紀真所使用的御先役術。
這是與十種影法術關係頗為密切的召喚類術式,式神使以調令的三隻善狐式神進行作戰,以分攻、御、封三種能力,進而輔佐相乘,甚至可以選擇主動現身,被非術師看到。紀真將這三隻善狐當做寶貝,但因多位體召喚對咒力的消耗極高,在日常下便鮮少把祂們一同召喚出來,所以當櫻看到拼命往自己懷中鑽取以表歡喜之意的式神時,才會感到驚訝。
疑惑地看向疲憊的紀真。
把身體往旁邊的床上一甩,吞咽完肉乾的善狐們又紛紛往主人那裡趕去,其興奮的模樣和咒力都快被榨乾的紀真形成鮮明的對比。
紀真眼一閉,擺了。
櫻踱步過去,出手罩在她的心口,用起醫療忍術,邊道:「這麼累的話,給收起來啊。」
「沒辦法,今天是二月十一。」
恢復些的紀真繼續解釋:「傳說中的宇迦之御魂神就是在這天降臨人間的,春日時分山神降臨,為人們帶來秋後的豐收。每年的這時候祂們三個都會不受控制地跑出來,等把我的咒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會回去。」
在禪院古籍中,可以調令三狐的御先役術,與宇迦之御魂神——民間俗稱的「三狐狸之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因此每當出現難以捉摸的現象時,都會下意識向其所信仰的神道教方面靠攏。
於是紀真在斟酌下後,便道出自己早前的猜想:「初午祭,迎山神。這大概是神明的指示……」
「伊彌奈利生[1]不是傳說嗎?」
聳肩:「那個白鳥佇足之地長出了稻荷(いなり)的故事啊。誰知道那些記載究竟是真是假呢,禪院中覺醒御先役術的人本來就少,先輩所留下的對這個的相關手札還沒有十種影法術多。」
紀真的嘴也是閒不下來,摟住善狐的頭依偎著,手指輕輕地在式神身上來回順毛,說及此,眉飛色舞地誇誇而談起來。
「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十種影法術會被喻為禪院最強吧?」
遞過去一個眼神,櫻示意她請往下講。
「在好久好久以前,五條家的家主和那時的禪院家主在御前比武中同歸於盡了,而他們的生得術式,就是擁有六眼的無下限術式和十種影法術。得益於此,十種影法術成為了世上唯一可與六眼無下限抗衡的術式,被禪院奉若神明。」
櫻輕呼:「那豈不是結下樑子了。」
「從此後,兩家就交惡了幾百年,中間夾著個不顯山露水、沒啥存在感的加茂家。」
「……這種情況下,紀真你可以當悟君的護衛也非常厲害啊。」
「說的是哦,那這樣是不是該夸下禪院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不錯?起初五條家確實不知道我的身份哈哈哈。不過家族之恥不好意思讓外人知道,倒是很符合禪院的作風。」她說得振振有詞。
「所以啊,」櫻舉手,「紀真你到底是幹了什麼……」
才會嚴重到直接被除名。
女人摸摸臉,組織好語言後輕飄飄地說:「我當時躲在樹上睡覺,還記得那棵樹很高很大,每次被訓斥或被欺負了我就會爬上去看天、看宅院外的景色。那個男人我應當是要喊世叔的吧,哪能想啊,竟然會被睡醒後的我撞到想施暴自己女兒的場面。女孩和我一起被關起來受過罰,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她的眉尾有顆小痣……她也發現樹上的我了,衝著我求救。」
「——於是我就在背後偷襲,把男人給殺了。」
春野櫻:「……」
如此豐功偉績,甚爾真的沒有聽說過紀真的名字嗎!
第16章
人常說,御先稻荷(即善狐)是山神派來的使者。
是以這夾雜著神道色彩的術式——御先役術,漸漸成為神佛習合[1]的禪院家的祖傳術式之一。
過往的歷史中,曾出現過將三狐式神使用到神乎其神的式神使,便以此可知,御先役術是個強大、高上限的召喚類術式。
可紀真認為自己成為不了那麼厲害的術師,她有自知之明。咒術界雖鍾愛以術式定強弱,但奴役著術式的終究是人類,笨蛋有著再厲害的術式又能怎樣呢?
不還是個笨蛋嘛。
但她偏偏願意來成為如此的蠢人。
離開禪院的前一年,嫡系那邊的禪院直毘人成為了任家主,理由很簡單,因為他五歲的兒子禪院直哉覺醒了與他相同的祖傳術式,父憑子貴,子憑術貴。
家主更代的儀式在禪院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就連她們這些旁支也會被喚到廣間的庭院等待,直至就任大典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