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别动!”
将千里眼塞进椅子,转身就扑进房间一顿翻箱倒柜,可惜他这殿里平日也不藏仙灵药物,便见他东翻西找半晌,好不容易从箱底翻出一颗既干枯又萎靡的仙草,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开阳将仙草塞给千里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先拿这个凑合着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天璇要些药来!”
说罢也不管对方是否应允,便飞也似地奔了去。
看着武曲星君来去匆匆的身影,千里眼连伸手去拉都抓不住他片缕衣袖,只得低头盯着手中那棵看上去垂死边缘的仙草,有些哭笑不得。
这棵……,他轻轻将草放入嘴里咀嚼,一股清凉的味道顷刻灌满咽喉,爽利的舒适更让脑袋清醒了许多。
嘴角拉了拉。
这……该是清咽利喉、解毒败火的青薄荷吧?
但千里眼并没有离开,他依言坐在殿内,静候开阳。
只是先个进来的人,却不是开阳。
那位一头乌墨长发披散肩上,轻纱云裳飘逸如仙,赤了一双雪白裸足施然而来的艳色神人,正是摇光星君。
“咦?你怎么在这里?”
摇光进来不见开阳,却看到千里眼端坐殿内,不禁皱起漂亮的柳眉。
天庭众仙皆知破军星虽相貌柔美,但自傲跋扈,便连面对帝君亦不假辞色,更遑论是对一名下等神将好言相对了。
千里眼站起身来拱手应道:“末将见过破军星君。”
“嗯。”
摇光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坐到殿中一方躺椅上,边是晃着双足,边是打量千里眼,过了一阵,问:“开阳哪里去了?”
那扫视的眼神倒是无礼得很,千里眼也不计较,答曰:“武曲星君与末将方从下界归来,末将不慎负伤,星君为此寻药去了。”
“哦……”
摇光磨了磨樱桃红艳的嘴唇,歪了脑袋看着千里眼,“这倒奇了,他自己鞭伤未愈,怎反倒给你去寻药?”
“鞭伤?”
千里眼眼神一动。
摇光精敏,岂有不察之理,便见他美目一眯,嘴角现出醉人魅笑:“难道天目神将不知此事吗?”
“末将确实不知。”
摇光也不急着回答,随手一捻变出一把玳瑁撒扇,轻轻摇动,乌鬓随风,倒是赏心悦目得紧。
待见千里眼眉心起皱,有了不耐神色时,方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在君前请罪,将施毒害你之事悉数上禀,帝君大为震怒,责他受雷鞭之刑。”
漫不经心地瞄到对方瞬转深凝的眼眸,摇光唉唉叹道,“五百鞭啊……我看得都难受,开阳的后背都没半片好肉了……”
他话音刚落,千里眼霍然而起,双拳在握,目中锐利几如刀锋割人。
天界重典,盖因受刑者乃为仙众,所用刑具自比凡间俗物厉害百倍。这一雷鞭,乃雷泽之地荆藤而成,长年受雷电聚炼,成鞭后每每击打均带霹雳,纵有金刚不坏之身,亦难抗其烈,且受一鞭亦受一雷,非止皮肉,连魂魄亦不能幸免,故这雷鞭之刑,乃为天界神人极为怯惧之刑。
他便早是知道开阳用墨矐草害他双目失明一时,非同小可,若让帝君知晓,天颜一怒,开阳必遭严惩,故有意隐瞒。但他还是算漏一着,便是那武曲星君性格刚烈,岂会龟缩一旁逃避罪责?!
千里眼只想到开阳趴在刑台上,领受那五百雷鞭,背部被笞得血肉模糊,且那每一鞭带着直打元神的雷电……
五百鞭。
已经握紧的拳头不自觉中攥得更紧,现出青筋。
摇光仿然不觉,径自说着:“刚才看到下界夔州十万里火海焚天,大概是开阳动用火云枪了吧?想这火云枪威力极大,背部的鞭伤指不定裂开了……”
话到此处,千里眼再也按耐不住,他向摇光拱手道:“星君见谅,末将尚有要事,就此告辞。”
摇光却是冷笑:“你要去找开阳?呵呵……神将请听我一劝,你法力微薄,便是去了又有何用?”
这天仙美丽的星君,嘴里吐出的话却如带毒刺,“开阳也是个傻瓜,事情了便了了,还去自找罪受,这五百雷鞭,也不知有没有把他抽开窍来!”
千里眼顿足回身,一双冷目盯住摇光,那锐得渗人的眼神,仿佛直直插入魂魄一般。连那倨傲的破军星君亦不禁打突,摇扇的手腕止在半空。
“请摇光星君自重。”
天界内谁人敢如此与摇光如此说话,偏偏眼前这高瘦的男人却总是不卑不亢,仿佛视他如无物,那双勘破人心的亮眸更总是招他厌嫌。摇光顿是恼了,手上扇子一收,直起腰来,身上青紫仙气慢慢溢出,威迫之势极横:“我便是说了,你又能如何?”
岂料千里眼非但不惧,却逼前一步,问:“敢问星君,你在黑绳火地狱与宋帝王做了何种交易?”
摇光面色大变,煞气来势更猛,殿内椅桌亦受震荡抖动不已。
但千里眼视若无睹,冷道:“星君因何而得墨矐,想必尚未与贪狼星君解释吧?若星君语涩,末将愿意代劳。”
“你——你——”
娇艳的脸顿变苍白惨淡,贝唇咬紧浑身直是发抖,那身骇人的煞气偃旗息鼓。
千里眼不再理会,只一拱手:“末将告退。”
便一转身,背了摇光怒不敢言的怨愤眼光,踏云而去。
身边彩云略过,风影呼呼,背后星殿渐渐远了。
冷静下来,千里眼只觉莫名懊恼,他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