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坠于西,晚霞盈天,整个邺城都被染得通红。
城内街道上,行人纷乱,争相奔逃,一队队披甲执刃的兵士在一个个里落民户间穿梭,逢人便抓,只等盘查清楚,方才决定去留。
有遇上信奉太平道者,不问清白,当即绳索加身。
偶尔会有胆大者,亦或真正是谋逆之徒,竟会持械拒捕。
对于胆敢反抗之人,这些兵士早已有令在身,一律当场格杀。
伴随着一道道惨叫声出,一条条方还鲜活的生命瞬间变作尸体倒下,喷涌四射的血液随之泼满街道。
一时间,天上地下,一片鲜红。
今夜,注定不太平。
夜幕降临,张齐小心翼翼行走在城北街道上。看着在里落间穿行的火把,以及纷纷攘攘的人喊犬吠之声,张齐悄悄加快了脚步。
沮授在城北有自己的小院,一直以来都不在郡守府吏舍中留宿,张齐知道这个小院所在,穿过几个巷道后,很快他就来到了地方。
这是城北西处位于蒲阴里中的一个普通小院,跟城中其它里落一样,此时蒲阴里中也有一批兵士手拿火把在挨家挨户搜查。
张齐悄悄走到沮授居住的小院门前,轻轻叩响门栓。许是周遭太乱,里头之人没有听到,张齐又抬手拉了几下。
数吸之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院内传来,待到门口后停下。
“是谁?”
里面传出声音,是个女人。
张齐看了看四周,低声回道:“烦请转告,城西张家张齐,有事拜会沮君。”
少顷,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沮授。
不及张齐行礼,沮授迅将其拉进院内,随后探头往周遭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快关上院门。
二人在院中相互行礼罢,沮授便邀张齐往屋内走去。
就着夜色尚能看清,这所院子并不多大,院中只有面南一排屋子,东边是一小块菜畦,里面种着一些蔬菜,看不清是什么,西边是一扇篷厩,里头拴着沮授拉车用的黄牛。
沮授带着张齐进入正中间那所屋内,接着穿过堂门进到里间,这里是沮授的书房。
房间内一应物事非常简单,除了几件生活必需品外,其余都是些书简文具之类。书房东处有一方小小的席案,沮授邀张齐入席相谈。
待二人坐定后,沮授跽坐而起,面带正色,向张齐拱手说道:“公子睿智,提前预知贼讯,鄙人深感敬服!”
张齐见状一怔,忙也起身拱手回礼:“不敢不敢,小可也只是侥幸猜中,岂敢在沮君面前献丑,还请沮君快快入座。”
沮授闻言也不扭捏,毕竟还有要事相商,此刻不是相互谦让的时候,于是二人重新恢复跪坐。
沮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如今太平道谋逆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官府在此时派人四下搜捕信众教徒,境内上下人心惶惶,坐不自安,只怕终不是个解决办法。”
张齐沉着回道:“沮君所言不差,如今太平道信众遍及郡县,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搜查个清楚的,依我看,张角等人近日之内必将起事!”
沮授闻言连连点头,这也正是他最担忧之处,“看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终究在所难免。”
二人各自沉默,皆有所思。
良久后,沮授才又开口说道:“依公子所见,该如何行事方能保邺县无恙?”
张齐稍加思索后回道:“在下先前曾思量多时,最终勉强想出三个必行之事,以面对如今形势。”
在亲眼见识过张齐先见之识后,如今虽是第二次见面,沮授对眼前这位弱冠少年的沉着睿智已然信任有加。此刻听闻张齐早就备有三条应对之策,沮授倍感欣慰,当下开口道:“愿闻其详!”
只见张齐面色平静,不慌不忙道:“沮君可还记得当初在下所言赌约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