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江南一别,已有二载。夜深人静,梦回之时,越宸宁望着偌大的紫宸殿,想着后宫君卿皆非钟情之人,心中不免悲凉。她欲拥佳人入怀,与己比肩而立,怎奈此事遥遥无期。
昭和四年元日
朝中虽暗斗无数,但表象太平。国境之内,百姓安定。
越宸宁得暗卫消息,知洵楠竹已至皇城,心中欢喜。是夜,她独自微服出宫,于朱雀道与洵楠竹制造偶遇。
月下红灯相映,佳人笑靥如初,越宸宁的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两人自那以后,情愫滋长,往来亲密。
至谈婚论嫁时,越宸宁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撇去自己隐瞒身份在先,洵楠竹江湖出身,朝堂后宫未必容得下他;且他又随性洒脱,曾说过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也未必会答应她。何况让一只原本欢快的鸟儿做笼中金丝雀,越宸宁亦于心不忍。
可即便再难开口,也终须坦白。得知实情,洵楠竹自然生气。但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心狠决然,却终是逃不过一个“情”
字。为了越宸宁,他放弃了自由,也放弃了独占妻主的机会。
入了后宫,越宸宁力排众议,守住了当初承诺。她虽因各方压力无法许他正君之位,但此期间,只与他一人花前月下。
昭和五年春,两人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果。尽管那时的越宸宁已有二女一子,可她依然如初为人母般喜悦。
那天,越宸宁正在为尚未出生的孩子翻阅典籍取名之时,太后难得入紫宸殿送亲手熬制的羹汤。越宸宁心中无疑,喝下后方知是自己父君逼她临幸其他男子的计谋。此事在洵楠竹有孕之初便见端倪,可她当时并未在意,不曾想现今竟是如此。
这些年,越宸宁专注于前朝斗争,且宫中君卿亦是为平衡各方势力所纳,不过寥寥几人;而当初夺嫡之乱,所有皇女参与其中,最后除了越宸宁,皆未能逃过死局。
由此皇室子嗣绵薄。如此下去,越氏皇族如何繁盛;身为太后,又该如何面对越家先祖。再见越宸宁成日宿在昭华宫,而洵楠竹的身体无法侍寝,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得不出此下策。
消息传到昭华宫,一直占得越宸宁独宠的洵楠竹终于清醒,他所求的不过是虚妄。越宸宁身为女皇,注定不能为他一人所有。尽管他也知越宸宁此番并非自愿,可心中依旧无法释怀。那夜,他避过宫中守卫,负气出走。而这一走,竟过去了十六年。
十六年时光荏苒,如今回首前尘往事,不免叹息。洵楠竹笑侃自己当初年轻气盛,而洵璃也笑他太过叛逆。
几日颠簸,车马终于到达皇城脚下。辰时未过,越宸宁迅速结束早朝,带着群臣君卿于宫门等候。
队伍行过玄武道,直奔午门。越宸宁见打头的叶容昭,便知是心心念念十六年的人终于到了。她激动之情难掩,不时张望队伍,只恨它行进地太慢。
距午门十丈之时,叶容昭带领众侍卫下马步行,而越宸宁看着却更加着急起来。好不容易到了跟前,她略过正要行礼的叶容昭与海连禄,直奔队伍中央的马车而去。
洵璃刚掀开车帘,一道明黄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她心中先是一惊,但见自己与来人面容相像,便知此人就是那个十六年来从未谋面的亲娘。
而越宸宁见洵璃容貌,其眉眼间与洵楠竹相似,眼眶立刻红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璃……璃儿……”
越宸宁声音有些许颤抖,可她心里高兴。
“母皇。”
洵璃声轻,心中既是忐忑,也是紧张,更是激动。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娘亲,也是第一次如此称呼她。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泛泪之时,青竹扶着洵楠竹下了马车。
“楠儿。”
越宸宁见了洵楠竹,眼中光芒更甚。她拉着他看了又看,仍是她心中的模样。
“楠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我好想你。”
情难自持之时,越宸宁紧紧抱住洵楠竹,生怕下一刻他又将离自己而去。
“阿宁,大家都看着呢。”
再见越宸宁,洵楠竹心中怎不欣喜。此时的他亦湿了眼眶,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越宸宁不舍地松开洵楠竹,牵着他的手向宫门走去。洵璃与青竹跟在身后,打量着四周,这就是他们即将重新开始的地方。
在场众人见此情景各怀心事。尤其后宫君卿,有人心如止水,有人却心存敌意。群臣散去,君卿随行回宫。
“她真是妹妹?”
说话的是静王君林墨,他与越瑾琏鹣鲽情深,嫁入静王府多年,虽未有所出,但越瑾琏依然只有他一位正君,不曾动过纳侧君的心思。
而林墨的母亲林楚毓为翰林院掌院学士。林氏一族虽谈不上权贵氏族,但世代教书育人,满朝文武,天下学子,大半皆是林家桃李。
“既然母皇说是皇妹,那应该就是了。”
越瑾琏今日初见洵璃,若非早前知晓是位皇妹,她也差点认成皇弟。毕竟女尊的世界里,如此美人相貌,在女子中实属罕见。
“原来‘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真有其人。”
“好看是好看,可我总觉着她少了些女子该有的英武气概。”
“我倒不这么觉得,若是先遇上她,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唉,可惜喽,遇上我,这是天意。”
“我乐意先遇上你。”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不止是静王夫妻,今日凡是在场的,见了洵璃皆恍惚过一阵子。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女子能生得如此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