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果此时并不想细究这些尴尬的部分,一心只想问:“怎么离开这里?”
三两耐心地给这个初出茅庐还蛮养眼的年轻人解释道:“破晓时候,若我们不能意识清楚地活着离开,总会有个人要直面死亡。到那时,你就能从睡眠中自然醒来了。”
“有人会死?”
茹果抓到信息中的关键。
“生在这里的死亡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亡,人的肉体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三两转头看向包厢的房门,“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儿,算上你,我只找到两个‘活人’。”
茹果诧异,指向三两刚打过招呼的那些人,问:“他们不是活人吗?”
三两摇头,“不是。他们只能算这个世界的‘乌合之众’,意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模糊地没有方向。也只有真正的活人知道,自己要离开哪里,回到哪里。当然,如果今晚最终以某个人的死亡作结局,那我们就明天见喽。”
“要怎么做,才能避免死亡?”
茹果追问。
“找出能打破这个空间设计死亡的规律的钥匙,或者答案,践行它,你就能彻底地离开了。”
三两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再睁开眼,阳光或许将有别的味道。”
她话音刚落,包厢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应该是海报上预告的主舞台表演要开始了。走,去凑个热闹。”
不容茹果拒绝,她就拽着她的左手腕,随着包厢里也要往主舞台方向走去的其他人一并来到一处空间开阔的场地。
走过幽长的走廊,两侧均匀分布着的包厢都被打开门,有一簇一簇的人6续涌出,逐渐向主舞台汇聚。走廊的墙上以相同的间距挂着数张大幅的相片,茹果匆匆扫过几眼,只记得其中有乐队演出的剧照,也有人头攒动的情景。有人从她身旁快步走过时,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也有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或者他们并不在意。她和三两被急促流动的人群落在后面,只能看见乌泱泱晃动的脑袋,以及每颗头颅上顶着的各色的头。
音乐声突然响起,表演正式开始。眼前的人群就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律动,整齐划一地摇摆着身躯,倒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茹果站在原地观察着,忽然有一种晕公交车的感觉。在往常赶早八的公交车上,她也是这样站定面对着拥挤的人群,当车起步、加,再减、停靠,一系列的行动就像音乐节拍般指挥着或站或坐的乘客们一起后仰或者前倾,莫名其妙地动作一致。每到这时,茹果就有一种恶心想吐的生理反应。可她只能忍着,一忍再忍。即使酸涩的唾液在挑衅般地疯狂分泌,挑逗着自喉咙而下的一道道防线,她也要硬生生地将唾液咽下去,死守呕吐的底线。
就像此刻,她开始感受到胃部的痉挛,口腔中逐渐充满刺激的信号。只得反复在心中默念:无视它,无视它。即使知道眼前的这群人并不认识自己,甚至并不真实,她也不想放任那些糟糕味道的半消化物从咽喉处涌出,那与“无地自容”
一类的词汇密切关联。
因为恶心,所以呕吐,勾起恶心的是某种味道,或者某个动作。茹果一直回避着这些味道或动作,它勾连着无数嫌恶的眼神、咂舌,和不耐烦的教训。她看见自己就蜷缩在公交车的某个角落,焦虑地等待着停靠下一站,然后落荒而逃。
胃痉挛地愈加猖狂,她甚至觉得它就要跟着越来越快的鼓点跳出喉咙。舞台上看不清脸部器官的三四人在情绪激昂地嘶吼着,她只听得清一句歌词:做荒谬世界的魔鬼,那天使也变了脸色。
“呕——”
她紧急地捂紧嘴巴,转身向后面的包厢跑去,之前留意到那里有卫生间的标识。一股酸腐的味道在狭窄的卫生间中弥散开,她感到久违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