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物里看起来就好像家医院一样。墙壁是奶油色的,地板是淡绿色。四角箱子一般的走廊上光秃秃的,连盆观叶植物都没有。这里没有点着一盏灯,很是阴暗。只有最里面的场所是亮着的,房间里的照明漏过门缝照到了走廊上。
“松村小姐。有文件吗?”
晓向亮着灯的房间里看去。
“啊,高冢君。你来得真快啊。”
一位身穿西装套裙的女性把文件递给了晓。她留着短发,身体很纤细。看年龄……大概在三十几吧。虽然并不美丽,但是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真是抱歉这么急找你来。上一次是紧急找高冢君来的,所以这次是先联系小柳君的,可是他的夫人感冒倒下了,所以忙得厉害。你也知道他们家有两个孩子的吧。”
晓审视着文件。看他沉默无言,就好像完全无视了对面站着的那位女性似的,不管怎么说感觉也不太好,阿尔有点担心起来。可是这位女性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只是一眼眼地往这边看着。
“全部都确认了。这样的话,也许三个小时以内能搞定吧。”
“那就拜托了。”
这么说着,女性把文件接过来,侧眼看着阿尔。
“吶,高冢君,跟在你后面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见习。”
“见习好是好,可是这个时间来吗?难道说,他也想做遗体整容师吗?”
“这个呢。”
因为要具体说明实在太麻烦了,晓就撒了一个谎。阿尔的视线与女性相遇了。阿尔说了句“您好”
,笑了一笑。
“你好。你的日语说的很好的。”
女性微笑起来的面容让人印象深刻,感觉很好。
“正在学,听的话,可以,说的话不太行。”
“请问是什么时候来到日本的呢?”
“一个月前。”
“喂,走了。”
跟女性告别,阿尔赶紧追在了那个极度不悦的背影后面。
晓走进更衣间,开始换起衣服来。然后还说着“把这个换上”
,把一捆东西扔给了阿尔。在阿尔为连卫生服的带子都不知道怎么系而磨磨蹭蹭的时候,晓已经换好了手术服,上面又披了一件雨衣似的披肩,作好了完全的防备。然后他等都不等笨手笨脚的阿尔,快步地走了出去。阿尔只好手拿着一次性的帽子,连卫生服的带子都没系就走出了更衣室。
“喂。”
晓在笔直地立在走廊中的铁门前站住了脚步。
“话说在前头,进了处置室你就不要再跟我说话。绝对不许再说。”
他用严厉的声音叮嘱了阿尔,阿尔乖乖地点了点头。晓走近铁门,那扇门就嗡的一声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墙壁上有搁架的冷冷清清的房间。走进房间正中后,后面的门就和前面那扇一样也自动打了开来。
实际的处置室比想象的还要宽广。就好象高中的教室一样大小。墙壁与地板上都贴着瓷砖,隔着很广的间隔,设置着四个不锈钢的流理台似的物体。其中一个盖着大大的布。晓在那里戴上了橡皮筋束口的围裙,长靴,手套。他点点头,示意站在稍远地方的阿尔也这么做。
晓揭下那块布,躺在那里的是一个个子很高,很瘦的黑人的尸体。但是一下跳进眼里,心里还是扑通一声。
晓脱下尸体的衣服,用莲蓬头冲洗着整具尸体。然后仔细地打量了尸体的全身。阿尔远远地看起来,尸体上似乎并没有大伤口,也许是生病死的。晓涂上洗涤剂似的东西,开始郑重地洗起尸体来。他的动作很是缜密,似乎感不到任何的力量。晓清洗着尸体,为他梳着头,然后擦洗着眼、耳,在里面塞进棉花球。该帮帮他什么忙吧……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才会来的。可是晓连半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阿尔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晓把针伸进尸体嘴里,是要把嘴缝合上吧。血的气息传进了旁观着这一切的阿尔的鼻腔里。虽然伤口很小,气味也很轻微,但是还是让空空的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阿尔咕嘟地咽了口口水。
“到这边来。”
晓总算叫了自己。可是走得越近,血的气息就越强,让人难以忍受。就好象眼前放着一块滴着牛血的特上牛排一样,嘴巴里的唾液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戴着口罩与防护用的眼镜的晓定定地看着阿尔。
“你是认真要帮我的忙的吧。”
一听到这认真的声音。本来已经有80%被食欲支配了的脑袋就唰的一下恢复了冷静。
“是。”
“那你就把放在那边的手套戴上,按摩死者的手腕。因为皮肤很脆弱,所以要温和一点。虽然手腕上没有伤。但是如果你找到伤口的话,就立刻跟我说。”
“是。”
阿尔戴上手套,在那只漆黑细瘦的手臂上按摩起来。离远了看不太清楚,但是仔细看看,这个死者已经是个大叔了。阿尔用力地揉着揉着,忽然晓就吼了他一声“喂!”
吓得阿尔一个哆嗦。
“你刚才都听什么了。用这么大的力气,皮肤要受伤的!”
“对不起。”
因为能帮上他的忙很高兴,所以不知不觉就用太大力气了。阿尔反省后,温和地揉起来。反复这么做着的时候,冰冷僵硬的手臂……虽然还是一样的冷,但是僵硬似乎缓解了很多。让阿尔产生了本来应该没有任何感觉的尸体,经过自己的手开始放松下来的错觉。
在阿尔专心致志地为尸体按摩的时候,晓取出了许多药品似的瓶瓶罐罐,开始调配起药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