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不解问道:“那不然呢?”
“你注意到你的学拥护者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这个…未曾注意。”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官宦子弟居多吧。”
王智心下细想,确实,其他斋有没有学拥护者他不清楚,但是他们斋确实拥护的全都是官宦子弟,其余一些冷眼旁观的学子都是和秀才一样考入太学的平民子弟。
“不对啊,我的学思想是宣扬人人平等啊,怎么官宦子弟都支持了,平民子弟反而反对了呢。”
不仅是王智,就连算盘和胖子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这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
“我来问你,你的学第一条是不是格物致知?”
“是的啊!”
“那你说说,你们官宦子弟有几个能用功读书的?”
“……”
三人顿时无言,吃喝玩乐他们在行,这个读书嘛…顺其自然吧。
陈与义沉思了片刻,接着道:“如果你的格物致知学说被上面采纳了,那传统的格书致知之法就必然会被动摇,届时会不会变动太学取士之法我不知道,但加上一些取士途径定是必然的了,到时候想做官,那想必也不是只有读圣贤书这一条路了。”
“还有这个第二条弃繁从简…”
陈与义说着问向王智,“你会写骈文吗?”
陈与义口中的’骈文’就是追求华美文风,一味堆砌辞藻的文体总称,这种文体的词句讲究整齐对仗,重视声韵的和谐,以偶句为主,文格遂趋卑靡,多引用成语典故。
骈文很久之前就有,最早可追溯至汉、魏,可那时的骈文还以言物为主,形式为辅。
直到了本朝,可能是文学太过兴盛的原因,文学大家们的文章一个赛过一个的华丽,甚至到了每句必骈的极端,这还不止,每每写文必带上一些生僻繁体的字,仿佛是越生僻越能体现出自己的文学水平一般,汉字在这些文坛大儒手里都被玩出了十八般花样。
但物极必反,过分追究形式华美,让骈文渐渐走入晦涩难懂,华而不实的桎梏,以至于大多文章只有形式没有内容,脱离了文学创作的本意。
不过王智反对骈文的本意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不会写!
“我不会!”
王智回答的很干脆。
陈与义又问向秦九昭,“你会吗?”
秦九昭苦笑一声道:“我也不会。”
陈与义又看向身边的许叔微许胖子。
“我会一点点吧。”
许胖子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大概也就指甲盖那么大。
“是了,你们都不会,但是我会!”
陈与义巡视了三人一眼,指着自己缓缓开口,“我苦学骈文十余年,正是靠它考入了太学,以后还要靠它当官,靠它财,你一句弃繁从简就要否定我全部的心血,夺走我余生的富贵,你说我会赞成吗?”
“我苦读圣贤书十余年,每日头悬梁锥刺股,夜以继日钻研其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一个字一个字的思考,你现在和我说格错了,要格物致知?你说我会赞成吗?”
“我虽出生寒微,但是我向往富贵,我虽低三下四,但我向往高人一等,如今我奋斗了十余年,终于就要成为那人上之人,你现在和我说要人人平等?你说…”
陈与义顿了顿,盯着王智的眼睛,仿佛是要看穿他的内心,接而一字一句道:“我会赞成吗?”
王智沉默,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些,现在想来…确实。
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生来富贵,从小不愁吃穿用度,根本吃不了苦,更别提学习耗费心力的骈文,所以他这一个格物致知,弃繁从简的学说一出,立马就得到了和他同处一个群体的官宦子弟支持。
但那饱读诗书的平民士子,他们可都是骈文高手,不是骈文高手的士子也不可能考入每个名额都有过万人争抢的太学。
如果摈弃骈文,那就代表他们和自己等人落在了一个起跑线,凭他们平头百姓的出身,在这个没有科举的年代,在这个只讲究的身份贵贱的太学,想出人头的希望太过于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