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妘笙哪里知道,慕容皓正是想在她面前显摆一番,好叫她也对自己敬佩几分。
朝堂上的事情慕容皓是明白的,他之所以要让慕容瞮放手去做,也不过是想要他们狗咬狗而已。那些漂亮的话说,这叫制衡。可惜,谁也没想到慕容瞮与慕容博早已联手。
于是本来的制衡,其实早已偏离了重心。
慕容瞮与皇叔筹谋已久,这一次得了皇上的话,一出手便是伤筋动骨的一番折腾。白意之还没有回过神来,灾难便铺天盖地而来,那样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终于让这位在官场得意多年的白大人倒了,病倒了。
“病了啊……”
慕容瞮的声音似乎很惋惜。他坐在府里的小花园里听着下属的禀报,一身天青色罩衫越发衬得他淡泊宁静。“备些礼物替本王送去吧,另外准备一些补药送去靖王那里。”
“靖王?”
下属不明白。
慕容瞮一笑,“想来靖王也有些不适啊……哈哈哈……”
下属没有再问,朝慕容瞮行了一礼便告退办事去了。
“你就不怕逼人太甚?”
慕容博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神色淡薄,哪里想得到他竟然是慕容瞮是靠山。
“有些人就应该落井下石,不然……是不会长记性的。”
“人总该为自己留条后路的。”
慕容博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皇叔,侄儿走的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慕容瞮坦然说道,不避不闪地迎着慕容博的目光。“只是侄儿有一事不明……”
慕容博低头喝起了茶,似乎并没有听到慕容瞮后面的话。半响,他才抬起头道:“说来听听。”
慕容瞮在方才略有些僵硬,随即便又笑道:“不知皇叔为何没有走上这条路?”
那样的云淡风轻,似乎在说这家里掉了一件随意的物事。
慕容博没有马上作答,只是看着远处的天际微微出神。
慕容瞮也不急,此刻静心等着。他必须要问,因为他要确定这条路上不会再横插出一个人来。所以,他必须等。天色渐渐暗淡,慕容博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老了……”
没来由的一声叹息,听得慕容瞮有几分心凉。他连忙也随着站了起来,略低着头似乎不敢正视眼前这个……老人。
“有些事我不想说,你只要知道,我对那条路没有兴趣就是了。”
慕容博没有等身后那人,自己朝着夕阳的方向走了去。有些东西已经随着尘埃落定,再去翻找也没了意义。
白意之白大人此刻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角殷红。这一次借着江南道官员调派一事,慕容瞮大做文章,也不知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幕,也不知他怎能调动那么多部门的人员……白意之忽然愣了一下,一滴冷汗随着他的额角滴下。白夫人忙摇了摇他,“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白意之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摆手示意自己要静一下。白意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当年掌过兵马,握过大全,只是后来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人们似乎忘了,他的人不在了,可他的心耳神意都潜伏在朝廷深处。连白意之也忘了。
“来人,备轿。“
快入夜的时候,一抬青色小轿从靖王府的后门抬了进去。此刻靖王正在大厅里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他手上有大叠的纸条,那是下属汇报的情况。统合分析以后,靖王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败了,败得很惨。但是靖王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败。
白意之裹着夜色进了靖王府的大厅。慕容旭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挥手让旁人退下。外面的秋虫声嘶,厅里的烛花突然爆开,但厅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去在意。
良久,白意之才吐出一口气,垂首走到一处坐下。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靖王没有接话,他知道白意之来就是为了说的。是什么人能让白意之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
“当今皇叔……”
靖王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走到白意之浸淫官场多年,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那些尔虞我诈的伎俩他都很清楚。此时能在千头万绪中想起一个人来,着实不易。
“我那位叔叔已经很久不管事了。”
靖王的语气很平稳,那些震惊和愤怒已经被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不管事,并不代表不能管事了。”
白意之重重地咳了一下,仿佛牵动了肺腑,让人听着难受。
“你是说这一次慕容瞮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皇叔在背后帮他?”
靖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意之,“为什么?凭什么?”
白意之沉吟道:“或许……我们无意中触动了他的利益……”
靖王一顿,抬头看去,只见白意之那一双眼眸也正沉沉地向自己看来。靖王下意识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缓了缓在开口道:“你确定是皇叔?”
“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来……”
白意之看着靖王,复又闭目一叹,倦极。“那些衙门里的人员安插,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就说吏部,我若记得没错,那个李大人正是他的门生。只是时隔多年,当年的探花郎,如今的李尚书,真是让人……有些记不起来了……”
靖王站了起来,在厅里来回走动着。他并非气愤,只是通白意之一样,觉得有些害怕。那个已经淡出人们视线的人还能保有这么深厚的实力,己方甚至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依您之见,如今我们当如何行事?”
靖王停下脚步看着外面的天色,夜鸦飞过,扑啦啦地带着某种阴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