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6展那张脸越灼热,两片耳朵更是红得紫。
他故意将车拐到水坑,猛然一颠,将絮儿颠回车里,“路不好,请王妃坐稳。”
见他忙于岔开话题,絮儿捂嘴暗笑,这小子往日看集美的眼神就不清白,果真喜欢集美,有眼光啊。
忽想起一件事,挑开车帘子嚷:“快掉头,我的金银细软还没找到呢!”
6展正催马儿跑,偏回脑袋冷声道:“恕难从命,衙门差役不久就到。难不成让卑职向差役坦白您是齐王妃,昨日往燕王府赴宴彻夜未归,跑到黑店玩耍被贼人扣下了?”
“你!”
被他说中痛处,絮儿悻悻坐回车内。颠在马车里,复杂情绪渐渐笼上心头。
6展的出现让她回归熟悉的安稳。险些忘了,自己要逃。适才想起逃跑计划泡汤,刚到手的自由转瞬即逝。
生在这样的时代,自由和安稳真的没法周全吗?
又恨自己莽撞粗心,若不是和说书人打架,若不是出门在外毫无防备,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
她生活在平安的二十一世纪,治安良好,秩序井然,头一遭领教世俗险恶,以牺牲自由为代价。
此去心酸复心酸,即便逃出王府,也逃不出封建时代,再回不到女孩子安出心门的时代了。
来至隐春园角门,6展撩帘子扶她下车,见她泪痕轻染,以为话说得重了,便拱手请罪,“方才造次,请王妃息怒。”
絮儿摸出绢帕狠擤鼻涕,嗡声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要哭。”
这厢集美急吼吼跑来,见她眼眶红红的,调转眼睛就恨6展,“6三爷答应得好好的,一定护得王妃周全,如何弄得这副样子回来。”
6展顿觉一万个冤屈堵在嗓子眼,话到嘴边不知如何措辞,“我……”
“好了好了,”
絮儿斜6展一眼,又看集美,“6护卫为我和十几个歹人打架,咱们该谢他才是。”
听闻6展和十几个人打,唬得集美心惊。光那两个看门的汉子就不好对付,何况那些人手上还有刀,怕6展受伤。
扶絮儿往前走的功夫,她鬼使神差回身看一眼。浅浅点头,谢意里掩不住的担忧。
那惊鸿一瞥带着柔软关怀,登时将6展拉回半个时辰前。
那时他策马疾驰,往城中熟识的牙子打听王妃下落。行至黄花街,密密人潮里,一眼瞧见集美跑得钗环歪斜,拽着路人央求救命。
他一时气急,将她提上马来坐在他身前,转到僻静巷子听取原委。
许是跑得急跌了跤,集美左侧眉尾青紫斑驳。察觉他爱怜的目光,倔强地别过脸,只让快去救人。
“别急,这就去”
,6展随口应下,由怀里摸出药膏丢给她。照旧是吊儿郎当的口吻,“快擦药,花了脸往后可说不得好郎君。”
言毕策马离去,怄得集美原地跺脚。
她旋开白色瓷瓶闻见一股异香,那是6展身上惯常带着的香气。
想来他常受伤,却用玩笑遮掩,不让谁操心。那副不正经的皮囊底下藏着颗体贴的心。
药膏曾抹在6展的肌肤,此刻凹陷的药面印有6展的指纹,她小一圈的指头盖上去又抹到身上,有别样旖旎。
两人散同样药香,冥冥之中有了某种干系。
虽如是,却顾不得这份异动心绪。集美走出巷子欲往凤仪客栈帮忙,不料被前来找人的廖妈妈逮回府。
隐春园内,夏风轻狂,卷起鬓丝乱舞。集美替絮儿整弄头钗环,就往别院走。
刚至花园,廖妈妈跑得一身肥肉乱晃,眼下黑,带着哭腔,“都怪这蠢丫头带王妃乱跑,京城这样大,迷路遇上贼人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