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无妨,白太太却劈头盖脸骂起来,“你看你毛手毛脚的,得亏你策哥哥不计较,往后嫁了人再这样,夫君可是要骂的!”
听得宁策勾唇浅笑,不看月儿却看酒杯,“月儿妹妹伶俐可爱,嫁谁都是人家的福分,如何舍得骂。”
白太太趁机扬起嗓子,“你们听听,有才学的人说话都入耳些。依我看,月儿这丫头眼睛往天上开,什么男人都瞧不上,不如做那亲上加亲的好事。策儿你……”
话未说完,只听“咚”
的一声,宁策脑袋重重落到桌上,人事不省。
白太太狠狠瞪了白老爷一眼,“读书人吃不得酒!当你那些狐朋狗友似的,一味去灌。现在好了,正经事还没说就让人醉了。”
月儿也恼,靠到白老爷身上噘嘴撒娇,“爹!女儿对策哥哥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得替我想啊。难不成让我跟大姐似的,再嫁个病秧子冲喜。”
提起絮儿,白老爷面上立刻拢起十二分厌烦。“快别说她!才嫁去没几天,就引得贵妃的人上门,白白折我几百两银子。”
听见这话白夫人扔了扇面,也倒一杯酒赌气要喝,“那年怎么说的,叫你不要捡不要捡,我又不是不能生!”
闻言如此,白老爷立马反驳,“你怪我?还不是你年轻时与人厮混弄坏了身子,我不是怕老来无人送终。哪知道招个灾星在家。”
絮儿是他们刚成亲时捡回来的孩子,那年正值兵荒马乱,北方战事连连失利,中原许多人家逃到江南。
也是四月的一天,白老爷收完粮食回来,见河堤大柳树底上放着一个襁褓,是个女孩。
襁褓里除了生辰八字,再无其他信物。孩子身上白白净净,也没见什么胎记。
白老爷那时成亲大半年,白太太肚子迟迟不见动静,疑心她有不孕之症。加上他常年在外拈花惹草,恐怕亏了身子不能有后,这才把絮儿捡回来。
捡回来没多久,就遇到官兵全城搜罗贼寇,把他家私藏的好东西都搜来充公了。白太太最是悭吝的人,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份花,便说这姑娘是灾星。
灾星都是赔钱货,得想法子让她赚钱。
白太太娘家有门亲戚在扬州做皮肉生意,养着一班瘦马和小先生。姿色绝顶的,能卖上千两。
后来白老爷做生意了家,一家进京开了几间铺子。前些年京城官贵渐渐风行瘦马。一不做二不休,请来亲戚调教絮儿,也当成瘦马养起来。
这厢白家夫妻在席上破口大骂,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统统揭出来。
他们就是这样,每次吵架都要从前往后骂上一遍。在孩子看来,已经形成一套痛苦编年史。
月儿起初听着很烦,如今已见怪不怪。眼下值得她挂心的是宁策,醉酒吹了风要不要紧?会不会头疼?
宁策是她见过的唯一体面男人,不赌不嫖,醉心诗书文章。最要紧的,生得一表人才。
即便知道他与大姐互生情愫,也毫不在意。她自认样貌不输大姐,性格更比大姐开朗有趣,不信天长日久宁策不动心。
如今见宁策即将腾达,暗与白老爷挑选的人比较,更爱了几分。便忙着叫小厮把宁策架到客房,待人完全睡熟才悄声离去。
春夜里乍暖还凉,等四周人声散尽,宁策猛然睁开一双亮盈盈的眸子。
原来白家想让他娶月儿。原来絮儿是那样的坎坷身世。原来她已经嫁入齐王府冲喜去了。
那么以后又多了条齐王府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