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暮幻母女来了,方念离连忙起身去迎,“不是说府里有许多事要忙,怎么还有时间往我这破院子跑。快坐下,喝口茶吧。”
林眠音笑道:“听幻儿说你病了,这不,过来瞧瞧你。”
暮幻爬上石凳,将手里拎着的草药放上石桌,恭敬乖巧道:“方姨,这是我娘亲托京城舅舅带来的草药,你一定要按时服用。”
方念离笑着接过,“这咳疾是老毛病了,这几年汤药吃了许多,无用的。”
“这是什么话。”
林眠音微微皱眉,“不过是咳疾,又不是什么大病,哪有治不好的。”
姐妹二人说话间,暮幻早已将院子细细瞧了一遍。
非明家不比暮府大院深宅,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院子,几间屋子一眼就望尽了。暮幻看几扇半掩着的房门都是空的,非明哥哥似乎不在家,定是又一个人偷跑去玩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对暮恒之的埋怨又重了几分。前两年的时候,暮幻每日都跟在非明身后四处玩,榕州城里好玩的,非明都会带她去,还有城西的飘香街,遍布全城各色美味小吃,那是她最爱去的地方。
可后来她大了些,暮恒之便不让她四处乱跑,即使身后有丫鬟婆子跟着也是不行的,说她这样大街小巷地乱跑哪里像个高贵的官家小姐,成日抛头露脸与市井人家的女儿有何异?
为这事,暮恒之还将林眠音怪罪了一顿,自此以后没有他的命令,守门小厮不准放暮幻出门。她只得趁着父亲去了衙里的时候,偷偷地避开眼目,和非明翻墙溜出去。
知道非明不在,暮幻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娘亲和方姨在说些什么她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的,趴在石桌上悻悻地去拨弄方念离摆着的帕子。
起初,她只觉得这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帕子,上头的鸳鸯戏水是常见的绣花样子。只是越瞧越觉得不对,这帕子质地薄如蝉翼,丝线细密,两只戏水鸳鸯活灵活现,更惊奇的是,这帕子的背面竟又是另一幅不同的图画。
对于绣品,生在官家的暮幻见过不少好的,何况她外祖父家还掌着京中最大的绣坊,可眼前这等精致的绣品她还从未见过。
她不由眼前一亮,拿着帕子问方念离:“方姨,这是什么绣花样子,为何两面是不同的戏水图?”
林眠音接过帕子看了一眼,“这个,是双面异绣?”
方念离微笑,“是啊,好些年没绣了,如今手生得很。”
林眠音细细端详,“第一次见你绣这个还是咱们在闺中做姑娘的时候,如今一转眼,幻儿和非明都这么大了。”
“谁说不是呢。”
方念离道,“当初这还是我娘在世时传与我的,可惜我生了个儿子,这手艺怕是不能传下去了。”
暮幻心下一动,从石凳上跳下来跑到方念离身边,握住她的手道:“方姨,你可以教我呀,这帕子这么漂亮,我十分想学呢。”
方念离有些迟疑,心中顾虑暮家的意思。
林眠音道:“难得这孩子对这个感兴趣,你便教教她吧。我平日里忙着也不得空教她,她如今长这么大,针线还没碰过呢,再说,我的手艺远不如你。”
林眠音都这样说了,方念离自是乐意教暮幻的,连声答应下了,说是等她忙完手头的几件事情就开始教暮幻。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方念离说着隔壁的如娘子几个想跟着她说手艺,制衣铺子越做越大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是她们学成了,日后不仅能帮方念离干活,还能赚几个银子补贴家用。
林眠音问她如何打算,她只说有过开绣坊的想法,可是手里银子不够,也担心日后绣坊生意真做起来自己会力不从心。
暮幻听得兴致缺缺,左右她们说的这些她都听不懂,此刻她只想知道非明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她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林眠音见她这样,女儿家的心思了然于心。
她问方念离,“非明那孩子呢?今日休沐,怎么不见他?”
方念离在院里看了一圈,“晨起时,还让他在书房看书来着,午间再去看,人就没影了,此刻也不知跑哪去野了。”
“非明是个聪明的,你瞧着他不用功,实则该记下的他都记下了,你也不必每日抓着他。”
方念离无奈摇头,“你是不知道,若不抓着他,又该给我出去惹事儿了。今儿打个架,明儿烧人家后院,现今这街上的,谁人不避着他?”
“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
林眠音道,“我可都听幻儿说过,非明打架哪次是他先挑的事儿?不是别人恶语相向太过分了,就是为了护着你,你倒还怪上他了?”
方念离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了。
不一会儿,后边小门传来马蹄声,非明牵着他的小马驹进来,手里拎着一只中了箭的鸽子。他见暮幻和林眠音在家里,难得恭敬地喊了声“林姨”
,又在方念离询问他去了何处之前招手将暮幻叫走了。
非明把暮幻带到后边院子,将鸽子拔了毛,洗洗弄弄,涂了油丢进小厨房用炭火烤着,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看便知是常做这儿事的。
暮幻在一旁看着,想着从前非明为她做的烧烤野味,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等待鸽子烤熟的间隙,非明扯下腰间的荷包掂了掂,拉起暮幻的小手一同走到院中。
后院空旷冷清,除了墙角下几株开败了的海棠花,没有其他多余装饰,那还是方念离几年前种下的,起初长得倒不错,只是后来铺子里越来越忙,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再照料这些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