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悯?”
黄珍儿皱眉,似是不愿背后妄议他人,“公主怎知此人?”
青罗将弓之慎的事简单一说,黄珍儿忍不住道:“周世悯此人器量狭窄,曾因乞儿不慎撞翻他的纸笔,将其指骨折断,这弓士子的祸事真与他有关也未可知,日后与他相处,当谨慎些。”
青罗点点头,薛虎已命人打探周世悯去向,只是长安城大小里坊上百,寻个人,一时半刻未必就有。
返程回了平贤坊,青罗又有些作呕,含了颗梅子,仍是压不住,无奈,吩咐薛虎停车。
春杏将她扶下车,仔细替她戴好兜帽。
今日又是阴天,去岁冬至今,长安便没怎么晴过,连带着坊市间也显得冷清。
青罗拢着披风,信步而行,路过巷口,见个熟悉的身影自一户人家宅院门口出来,因风大,缩着脖颈,两手袖着,正是冯谙。
原没想叫他,冯谙已见着他们,当即疾步上来行礼。
春杏往巷弄里瞧了一眼,问:“你来做什么?”
“小的想替阿郎赁屋,出来转转,可有合适的。”
冯谙耷拉着眉眼,“阿郎成日忙得脚不沾地,那点俸禄却连赁间像样的屋宅都不够,亏得公主心善,未逐他出门,可小的想着公主迟早要往府里进人,阿郎可不兴再寄人篱下。”
青罗听他道“寄人篱下”
,心中一动,正待问他,春杏因听出几分怨气,已不快道:“谢大人的阿爹明明活着,早先成婚却瞒着公主,对公主可有半分真心?”
青罗暗自叹了口气,打消了问他的念头,转身便走。
冯谙反应过来,自知闯了祸,小步跟在一旁,急道:“公主莫怪阿郎,阿郎并非有意相瞒,阿郎与他阿爹已多年不曾来往。”
青罗脚下一滞,难怪黄珍儿说他与家中不来往,原来是与他父亲之间有嫌隙。
她早该想到,便是述职,谢父去岁末便到了长安,再忙也不至忙到抽不出工夫,与其子小坐。
“阿郎的母亲去得早,有个方士说他克爷娘,他那时才两岁,就被送去寺里化煞。”
冯谙说着不觉声高起来,“老谢大人续弦后,从不去看阿郎,只命人送些书、信、字帖,命阿郎用功读书,等继室夫人另生了小郎君,更不管他了。”
提起旧事,冯谙至今仍是一脸怨怼,“阿郎六岁上,老谢大人谋了份差事,阖家搬去南州,独留阿郎一人在寺中,给了些银钱,不过够用一阵子,后来便断了音信。”
青罗颇是惊讶,她只道他出身清寒,不知他幼时过得如此艰难。
春杏虽对谢治尘尚有不满,这时仍有些气不过,“做人阿爹的未免太过狠心,六岁孩童如何能活?”
丽影双双
冯谙袖着手,附和了一句可不是么,“幸而寺里有些心软的老僧人,安排阿郎做点洒扫择菜的杂活,阿郎又天资聪颖,那时便识得许多字,可教附近农人之子,换些吃食。”
青罗鼻间有些酸涩,简直不忍细想,州府上佐官之子,竟至于落到那般境地,小小年纪便寄人篱下,衣食不继。
春杏心有戚戚,忽又生出疑虑,“你也才这个年岁,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