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张开嘴,却现唇舌皆麻。试着口开,却只能出含糊的声音。
拼尽力气,他只喊出:“走……都走!”
五位护卫抵挡不住,已有人倒于血泊之中。搀他的护卫泪目回望后,决然将即墨江年拖出城门。
“轰隆”
一声,启开半人高的城门再次落下。
即墨江年忽觉脚下腾空,他已被搀他的护卫负于背上。
他唇瓣颤抖,抬起绵软的手,颤抖伸向紧阖的城门,口中出含糊声,“不…不…不…”
护卫背着他于宝蓝色夜幕里急奔,血红的眼眸里盈满泪水。
“出前我们向卫公起过血誓,纵碎身粉骨也要护靖王安稳!兄弟们只是在践行诺言。”
“不…不…”
即墨江年艰涩哑声,肝胆俱碎,他不敢想象此刻城门内的场景。
本以为转动绞盘的护卫也会冲出城来,没想他们又将城门阖上,以拖延府兵冲出城的时间。
都督府内情形他熟悉,刘文元的卧房他也熟悉,却没想到数月后,刘文元在卧房内设了警铃暗线,还添了机关。
擒贼先擒王。本道从刘文元口中问出南阗军队的数量,与安王的具体交易,遂后便直接控制住刘文元,解救郭都护,将沙洲城拿下。
没想到,此举竟然如此轻率……
他能接受兄弟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纵为兄弟们掬一捧泪,也是感慰他们为上唐荣耀而亡。
纵他是王又如何,都是爹生娘养,他断不接受兄弟们为他而死!
记得在上京时,卫公问他要多少人,他说:“九个,加我一个,十全十美。愿我能将他们完整还与卫公!”
可才到沙洲数日,他竟然一夜之间弄“丢”
了八人……
负他急奔的护卫于夜幕里慌不择路,离了大道,往城外黑梭梭的胡杨林里钻。
奔出没多远,紧闭的城门再次轰然开启。
都督府的府兵汹涌而出,于将领的指挥下,朝城外四方散开追击。
护卫身负九尺高的即墨江年,急奔之下已近力竭。
身后响起马蹄声与呐喊声,护卫扭头回望,见身后的胡杨林已被火把照亮。
明亮的光如燎原的火迅燃近,背着他的护卫显然跑不过纵马急驰的兵。
即墨江年艰难出声,“放…下…你…走!”
他唇舌麻木得没有知觉,说出的话含糊不清,但护卫却依旧听懂。
时间容不得护卫回应,一望身前环城而过的护城河,护卫眸子一闪,将即墨江年从背上放下。
护卫从岸边折断一根芦苇,留下一截塞入即墨江年口中。
探脚试过浅洼水深后,竭力将他拖下水放入浅洼,又快扯过几把芦苇将他盖住。
“靖王,我叫楚原。若靖王能活,还望照拂一下楚原和兄弟们家人。若靖王难逃此劫,我与兄弟们在九泉之下等你!”
说完,这位名楚原的护卫离了河岸,大吼一声,朝护城河远处跑去。
……
祁连山脉融化而成的雪水之河冰冷,却不足以濯去即墨江年体内的箭毒。
他昏昏然听到,岸边响起马蹄与吆喝声。启不开的眼帘,感知到火把的光。
他流泪口衔芦苇管,努力控制身躯平衡,将自己全然没入冰冷的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