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珣皱眉回忆了一下自己列的单子,实在猜不出那许多铺头、建筑中哪一个有所不同,索性便不再猜,而是跟着贾代善出了小书房,范珣问“国公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贾代善摇了摇头道“青、绿二字不用再查,你这些时日盯着些顺天府和京营,只管在城门检查,城内搜索,就是别扰民。”
这个范珣听得明白,就是做样子迷惑对手,扰乱对方视线的。于是范珣点头道“属下知道,请国公爷放心。”
贾代善点点头道“这就去吧,对了,你将这个给范琳送去。”
说着,贾代善将一个白玉瓶子递给范珣。范琳是范嬷嬷的名字,贾代善给的这金疮药是宫廷御用的,效验更好一些,当然也更珍贵,寻常人家不易得。
范珣没有伸手,而是道谢道“国公爷上次给的药膏舍妹还没用完。”
贾代善笑道“范琳一个丫头,刀里来剑里去的,这个给她以防万一也好。”
说完,一抛,玉瓶稳稳当当的落在范珣怀里。范珣生怕玉瓶跌了,忙伸手接住,对贾代善拱手道谢。
贾代善已经大踏步走出去了,口中却道“就你们读书人这么婆婆妈妈的,范琳那丫头就比你爽快。”
一句话说得范珣挠了挠头。
从梨香院出来往南走一段,就是连接正院的月门,因为贾琏失踪的事,梨香院戒备森严,此刻程取亲自守在那里,贾代善对程取耳语几句,程取听了频频点头。
贾代善说完,直起身来,程取拱手道“国公爷放心,定不让他逃了”
贾代善点了点头,又命人去将程进叫来,对程进吩咐一阵,还拿出纸笔细细的画了路线,布了阵法,又想了万一在哪里遇敌,如何接应,得手之后如何撤退等。又说让程进准备些浸了麟粉的布条。
程进一面听,一面细细的记在心上,末了,才点点头道“国公爷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程进走了之后,贾代善又对着自己规划的计划推敲了几遍,现没有什么疏漏了,才满脸严肃的等着时机。
又过了两个时辰,程进回来道“国公爷,据探子回报,北门外的菩提寺这几日有颇多有武艺的人口出没,且菩提寺的僧侣本就会武艺,探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没敢靠得太近,不知道琏二爷有没有在碧峰塔上。”
贾代善点点头又问“其他几处呢”
程进道“其他几处有绿色阁楼的庙宇,一切如常。”
贾代善听了,点头道“你先让手上的人手分批出城,将计划告知城外的人。记住莫要一起出城,切莫让人瞧出来,今日夜里动手。”
程进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光从那日那些绿衣人劫持贾琏进退有度看来,对方必是一群训练有素之人,今晚免不了有一场恶战,但是琏二爷已经失踪了整整两日,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日夜里,贾代善乔装之后也出了西门,城门卫对贾代善小声道“国公爷,您须得再往官道走一段才能骑马,这几日城门卫增添了人手,小的一人也做不了主。若是叫其他人听出有人骑马出城,倒误了事。”
贾代善点了点头,带着范嬷嬷并另外几个荣国府身手矫捷的护院,人手牵一匹马朝官道走去。新任京营节度使石光珠虽然大力培植自己的亲信,到底京营中还有些贾代化留下的老人。此刻北门是石光珠的亲信守着,西门却有贾家信得过的人,是以贾代善一行从西门出了成。
上了官道之后,往前步行了一段,贾代善一行相继飞身上马,借着月光绕道朝北门飞奔而去。
又从两日前说起,当时贾琏被绿衣人掳走之后,带上了马车。贾琏是个方向感不错的人,但是头上被套了黑袋子,七弯八拐的在京城里绕了好几圈,又换了若干个赶马车的人之后,贾琏终于分不清方向了。直到后来马车爬上坡,贾琏才知道自己被劫上了某个高处。
终于到地儿之后,贾琏被人提了起来,拧着上了楼。贾琏虽然被蒙着头,还是能判断出被人提上了螺旋状的楼梯,贾琏数了一下,那人总共踏了一百九十九步,才转入的平地,又往前走了没有多长一段,就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开门之后,贾琏被一下摔到地上,地上软软的有什么东西缓冲,倒不是很疼。同时,贾琏听到了关门声和有人离去的声音。贾琏躺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没察觉到其他危险,才坐起来,将头上的黑布袋子摘了。
因为眼睛被蒙得太久,贾琏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忙闭上眼睛,复又缓慢睁开,再闭上,如此几次,适应了光线,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
贾琏只见这是一个开间窄,进深长的房间,一面是门,正对门那一面有窗,另两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墙上除了刷白之外,一应装饰也无,房内只铺了稻草,自己被扔在稻草堆上。因为装饰太过简单,看不出这建筑有什么特点。刚才自己被人提上来,那人共走了一百九十九步螺旋楼梯,且每一步幅度都不大,所以这建筑的踏步高度应该在十三至十八厘米之间,按十五厘米计算,高约三十米,也就是十层楼的高度。除此之外,贾琏也分析不出其他特征了。
贾琏打量了一下房间格局,便没有再动了,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监控,但他也不得不防有人通过其他地方监视自己。
贾琏看了一下窗户,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阳光透过窗条照进来,只在窗边投下短短一道阴影,说明时间刚过中午。从马车绕了那么多圈子,这才是中午计算,这里就在城内,或者在京城郊外,总之离窦家的直线距离不会太远。
贾琏把这个阴影的长度和角度在心里刻画了好几遍,确认自己都记牢了,才开始做下一步打算。现在贾琏没有手表,也没有任何工具,他需要从日照的角度判断时间。人最怕的不是看似无解的困境,而是在这种困境中彻底失去希望和信念。分不清楚时间就是最令人崩溃的方式之一。
贾琏看清楚了阳光的角度,狠狠的挤出几滴眼泪啜泣了一小会儿,躺在稻草上睡着了。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贾琏挺不喜欢哭的,但是现在他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表现得太过镇定总是不好。
醒来之后,贾琏只觉又累又饿,看了一眼窗户,阳光透进来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窗条影子,这应该是到黄昏了。
这时,有人上了楼,打开门下方的一个洞口,推进来一碗水并两个馒头。粗声粗气的叫了声吃饭了然后贾琏又听到那人下楼的脚步声。
作为特种兵,贾琏受过严苛的生存训练,别说又干又硬还落了灰的馒头,真到了那地步,就是搀着沙子也要吃啊。可是现在他是荣国府最得宠的琏二爷,总要嫌弃一番。于是贾琏将馒头皮撕开,艰难的咬了一口芯子,故意哽出几滴眼泪,才艰难的吞了一小口。几次三番,装作饿极了的样子,吃了一个。
又喝了水,将剩下的一个馒头和半碗水放在一边。贾琏想过了,自己一个六岁多的孩童,对方费尽心思捉来唯一的用处就是胁迫贾代善,所以不担心对方在食物里下毒。
吃了馒头,又有人上楼,开了门,只见一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男人提着滴血的鞭子走了进来。那男将一张纸扔在贾琏面前,又命人哪来笔墨道“写祖父救我四个字,快”
那男人长相就很凶,能止小儿夜哭那种,贾琏盯着他摇了摇头,逼得自己掉了几滴眼泪,委委屈屈的道“你们是坏人,我不写”
啪,滴血的鞭子抽在贾琏身上,鲜血四溅。哇贾琏大哭起来,哭了几声,转入喘不过气来的哽咽。这是冬天,贾琏身上穿着厚厚的小皮袄子,那男人显然是收着力抽的鞭子,虽然疼,却并不伤筋动骨。
只是那刚沁过血的鞭子吓人,普通小孩儿早吓得魂不附体了,被这样的鞭子抽上,就是心理作用也会叫人崩溃。贾琏倒没觉得多怕,就是那新鲜的血腥味冲得满鼻子的恶心,令人作呕。
“写不写,不写打死你”
说着,那人又一鞭子抽向贾琏,但是却巧妙的避开了贾琏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身上的要害。饶是如此,贾琏依旧疼得身子一颤。
贾琏继续哭,心中却道看来对方有所顾忌,恐吓多余毒打。于是越坚定的摇头大喊“我不写”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见贾琏依旧不肯写信,又抽了贾琏几鞭子。因为是冬日,鞭子上的血很快凝结了,不再往四下飞溅,但灵动的鞭子活像一条猩红色的毒蛇信子,看着依旧十分吓人。
贾琏一边哭得抽噎,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我不不能害害祖父,我不写你们是坏人”
满脸横肉的男子狞笑一声道“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你若实在不肯写,明日就砍你一个手指头给贾代善送去你一日不写砍一个,十日不写砍十个你以为没有你的亲笔信,我们就不能让贾代善言听计从了吗”
说完,那满脸横肉的男子气冲冲的走了,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