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想不起来!
接著便失去了意识。
「你太冲动了,如此一来等於是撕破脸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撕破脸就撕破脸,我们方家又不靠他,犯得著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作践自己?」
「你懂什麽?整天就知道胡闹,让你学著打理生意,一转身就跑去那种地方,你看看若尘,再看看你自己,除了添乱还能做什麽?你说你什麽时候才成气候?」
「够了!你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对,你好好和我说,做什麽又拿那个姓封的出来比来比去?我是不成气候,但我也是为著我们方家著想,若我只会添乱那以後我什麽都不管了!」
方孝哉看见年轻气盛的少爷摔门而去,只是刚想追上去,四周景物一变,却是换作了在码头上。
「方大哥,我刚回来你就要走,等你回来便请你喝今年的新茶。」
「米源的事情不用担心,江浙两处的米商和我交情不错,我替你收一些……」
还不待他开口,景物又是一转,这一次却是烈焰滔天。
「大少爷,你快走!」
「不,我不走!方家船在人在,货失人亡!我绝对不会弃船而走!」
浓烟呛人,江水染成红色,他看见远处江面上有船停著,黑帆黑旗,正想看清楚,却听到头顶上一声脆响,抬头,带著火星的断桅直直地掉下来……
知道是躲不开的,他闭上眼别开头,但料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耳边隐隐有人声。
「醒了!醒了!」
「隐风?隐风……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还觉得疼?」
方孝哉睁开眼,茫然不觉的看著眼前……过了很久颤颤地伸出手来在面前摸索。
「隐风你要什麽?告诉我,我拿给你。」叶倾云的声音听来满是担忧。
方孝哉抖著手摸到最靠近他的那人脸上,手指摸过对方的眼睛、鼻子、嘴唇,动作停了停,然後将手收回放到自己面前。
「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见?」
啪嚓!有人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
「你说什麽?」
一股大力将他从榻上拉了起来,那双大手捏得他的胳膊生疼。
「隐风,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说清楚!」
方孝哉循著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我……看不见……」
「你再说一遍……」
「看不见……这麽暗,一点光都没有……你们是不是没有点灯?」
身体猛地被掼下,背脊撞到床板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疼。
方孝哉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然後是什麽摔在地上的闷响,接著传来叶倾云暴怒的声音。
「你不是说他醒过来就会没事的?现在是怎麽回事?」
「大当家您、您别动怒,我再给仔细诊断诊断……」
「医不好的话你自己给我跳江里头去!」
耳边闹哄哄的一团乱,却是把他给扔在了一边。方孝哉静静躺在那里,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的梦境。
哥,方大哥,大少爷……
梦里那些人为什麽要这样称呼他?
方孝哉的眼睛失明,生活起居便都受了影响。叶倾云觉得是自己看顾不力,责任在自己身上,於是只要有了空闲便陪在那人身边照料。
说来也是奇怪,在那个人身边,叶倾云便觉得心境总能不可思议的平静,秋日淡薄的阳光,和他身上清爽的气息混在一处,彷佛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样的祥和与惬意。
这些年他这个两淮船王当得有点名不符实,当初他想留在师父身边也不过是觊觎那份驰骋水域的飒爽,而当他真的得到这一切之後,所有的都已经变了质,况他又是随性惯了的人,两淮之上琐事缠身,需要的是一个有领导力有决策力的人,而这个人显然不是他。
骆隐风走後,他又自甘堕落,胡作非为,占著两淮船王的位子光明正大的做著和江寇一样的事,世人叫他江寇船王,只不过江寇不挑对象,他则只对贪官黑商的船下手,只因骆隐风临走时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大哥,行有行规,道有道义,望你这个两淮船王当得问心无愧!」
他想骆隐风这样的正气浩然,会不会有一天看不惯他的行为而回来指正?会不会有那麽一天回来帮著他一起治理两淮水域?
但是想归想,叶倾云知道,骆隐风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倾云,你在想什麽?」
叶倾云回过神来,床榻上的人正歪著头「看」向他这边,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有些黯然。
失忆然後是失明,叶倾云觉得饶是自己这样的铮铮男儿也抵不过这样双重的打击。但是那个人却很快接受了现状并且适应下来,一如他被夙叶捡回来後、昏迷许久刚刚醒来的时候,明明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但仍旧强撑著露出平静坦然的神情,让人不禁为之心疼。
叶倾云搅动碗里的粥,然後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事情?」
那个人颔首一笑,轻轻淡淡的,宛如一湖秋水波澜微漪,「不是都说失明的人,其它感觉会变得很好?我现在真的有体会到,尤其是耳朵,你们谁的脚步声我都能分出来……唔!」
叶倾云塞了一勺粥到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略有些粗暴的动作让他的嘴角也黏上了饭粒,他用手指替他抹去。
「隐风,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把你的眼睛治好的。」说完叶倾云自己先是一愣,为什麽自己要对他这麽好?明明他只是夙叶捡回来的一个替身罢了。
但是听到他这麽说,方孝哉摸索著伸手过来,握住了叶倾云的手,他的手指很冰,可掌心很温暖,他嘴角轻轻弧起,笑得温雅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