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你睡吧。”
夏招昭把毛毯给祁蔚盖好,头顶的灯调成柔光。再退回自己座舱里时,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放轻了。
夏招昭在高中之前,是祁蔚同班同学,高中之后,是祁蔚的伴读。对,就是那种,富豪怕女儿在国外孤单,特意给她找来的伴读。夏招昭在国外读书和生活的费用都是祁家出,吃住也跟着祁蔚,唯一任务是给祁蔚作伴。祁蔚是太阳中心,夏招昭绕着她转。
不过祁家低估了祁蔚的适应能力,她很快就习惯了美国的生活,很多时候,是夏招昭需要祁蔚。就像现在,如果不是祁蔚,她坐不上头等舱。
夏招昭将帘子拉开一点缝隙,以便她能随时看见祁蔚的情况,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到位。原本她们要坐边汇家里的私人飞机回西雅图,但不知道祁蔚和边汇又闹了什么别扭,祁蔚昨晚电话告诉她,她们自己走。
听电话那头,祁蔚的哥哥打算用自家的私人飞机送她们。但祁蔚说大晚上的,没必要去调人了,她们自己坐飞机走就行。祁蔚问夏招昭要身份证号码,而夏招昭趁祁蔚和哥哥说话时,马上自己买好了机票。如果祁蔚买,她肯定都是买头等舱。
夏招昭能报销的其实只是经济舱,她不太想过多地超越协议。协议之内,她是劳动换取报酬,协议之外,就是自己欠祁蔚的了。但祁蔚有时候挺固执的,甚至有点蛮横,她决定的事情,总要按照她的想法完成。
夏招昭看了一眼祁蔚,她已经睡熟了,完全没被颠簸的气流影响。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
夏招昭捏着《莎士比亚戏剧集》英文版,忍不住想,要是她没跟着祁蔚出国的话,现在会怎样?算了,不要想象一条没有选择的路上玫瑰满地,说不定只有荆棘丛生呢。
夏招昭翻着厚厚的大部头,在十几个小时的云间行程中,沉入了自己编织的美好仲夏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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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西雅图还是早间七八点。保姆李淑安已经在机场等她们了。她是祁蔚的华人保姆,也是围绕祁蔚转的小行星之一。
“阿姨,”
祁蔚抱着李淑安贴了贴,问,“家里有没有准备饭?飞机上的好难吃。”
难吃吗?夏招昭想起她吃干净了两盒,有牛排有蛋糕,她觉得不错。
李淑安顺势接走祁蔚的行李箱,拍拍她的后背说:“有小米粥、燕窝,坚果酸奶,沙拉也有。”
祁蔚想了想,说:“我可以点炒粉丝吗?想吃路边摊那种味道的。”
“路边摊是什么味道?”
李淑安拖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着祁蔚,后头夏招昭背着一个包,拉着一只行李箱,还提着祁蔚的两只手提包。
“重复使用过的劣质油和扬尘混合的味道。”
祁蔚大步流星地跨进车里,脚步一转,又下来帮李淑安放行李箱。不过李淑安是不会让她提重物的。祁蔚就去帮夏招昭,但是夏招昭也不让她碰。
于是祁蔚看起来在车前忙了一通,但实际啥也没干。
李淑安启动车子,说:“那就让阿姨去马路边看看,有没有重复炸过爆米花的劣质油。”
“好啊,好啊。”
祁蔚从车载冰箱里翻出一瓶健怡可乐,一边喝一边欢快地应。
但李淑安不可能拿那些东西给祁蔚吃的,她会自己研究口味,用健康的食材争取做出不健康的味道。既满足祁蔚,又能拍照发到林竹的邮箱里。
林竹希望知道祁蔚每日三餐吃了什么,还有西雅图的天气,这样她就可以想象她的女儿在西雅图过怎样的生活。
夏招昭握着手机,看了看平静的微信。爸妈没有问过她是否平安抵达,他们只在意夏招昭每个月打回去的那串数字。但好在有男朋友关心。
“招昭喝水吗?”
夏招昭的消息才发到一半,一瓶矿泉水挡住了手机屏幕。“我帮你拧开盖子了。”
“谢谢蔚蔚。”
夏招昭接过水,有点尴尬地面对祁蔚的笑意。她们这次回国,祁蔚见到夏招昭的男朋友陈度了。当时在游乐园门口,夏招昭跟陈度撒娇说拧不开盖子,被祁蔚恰巧听到,她笑个不停。毕竟在美国,夏招昭能徒手撬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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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八区里,张以舟刚刚落地。他拖着行李箱,还得再坐一个小时的地铁才能到家。经济舱位置太小,他的腿伸展不开,此时两腿已经泛酸了。偏偏地铁车厢里位置满员,他只能一路站着。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祁蔚。张以舟有点想象不到,祁蔚坐地铁的样子。
他拉着扶手,在呼啸的地铁声里,开始回复消息。妈妈晏小芳发了好几条长语音,问他到了没有,要记得把昨晚换洗的湿衣服晾起来、腌制的萝卜干和牛肉一定放冰箱,另外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张雪时给他发了几张照片,是埃塞俄比亚的小孩,很可爱,但是面对镜头充满了警惕。
张晏泽给他发了三个字:到了么?
估计还在生气。张晏泽有两位警校同学在禁毒行动里牺牲,他对毒品恨之入骨。
但祁蔚不会违法。
张以舟想起浅沙湾那些彩色的房子,还有水蓝色的裙边。他打开祁蔚的微信对话框,打出几个字,又删掉。
倒是两个小时后,张以舟在小桌上写论文时,祁蔚发消息来了,她给张以舟看她吃的早饭。张以舟抬头从纱窗望了一眼电风扇不停歇的夜晚,再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隔了15个小时的时差。
“你在干嘛?”
祁蔚问。
“写论文。”
张以舟回答。
“什么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