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一句话直捣进我心里,好像突然间将过去积年攒下的委屈都打翻了。我瘪着嘴,嚷道:“不会骑马怎么了?我是不会,我就是不会。你去找会骑马的人呀,我也不稀罕你的狼。”
说着便要翻身下去。
他忽然双手自身后环上来,下巴依旧搁在我左肩,只是略微偏了偏,似乎是在打量着我。
他这样压着我,自然是把我制住了。我自知没理,不过是仗着性子撒泼,一瞬间也敛了委屈,静默着不说话,原本直立的脊梁悄悄颓了下去。
半晌,他悠悠开口,“骑马的算老几,我还不高兴给他骑呢。”
“我不想骑你的狼了。”
我颓唐道,“你放开我。”
又是一阵缄默。
他与我悄无声息地对峙了片刻,道:“不放。”
他这是要强买强卖了不成?!我皱着眉,抬起手来挣扎,反被他握住双腕折在身前。
“统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叫我阿莱加。”
他嗓音低沉,简单一句话却似有魔力,令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那个名字。
“阿莱加。”
我坐在狼背上,耳畔传来“沙沙”
声,仿佛细沙在脚底如潮水般奔涌流逝。那声音由远及近,填满了整个脑海。我虽清醒着,却感到有另一种力量正在夺取我的神志,仿佛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耳目,只余下“阿莱加”
三个字在颅中盘旋、低吟,带着入骨的缠绵。
“阿莱加。”
遥远处传来深厚悠长的兽角嗡鸣,无数张口重复迭宕地以诡奇乐调吟诵着这个名字。神绪惝恍间,我似乎嗅到沙砾中混杂的血腥气味与青铜兽觥中盛满的美酒馨香,听到舞女衣角挂着的银铃碰撞作响与宫廷弦乐混奏出的万明古调。
我仿佛不是身处大漠,而是伫足在金碧辉煌的万明宫殿中。脚下的黄沙退去,露出刻有钟晷的光洁榆石,而我身披纯洁白袍,俯待一双手将镶满宝石的后冠嵌在颅顶。
“阿莱加。”
如琴拨扰乱心弦。
我侧脸望去,正对一双金眸。夜幕垂落,它们在暗色中闪烁着荧光,却在我目光触及的一瞬熄灭了。
恰似水暖冰裂,我游离飘逐的深思也一瞬安定下来。方才的一切奇象皆是虚浮,我仍身在大漠,这个男人在身后环抱着我。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立即问他。
阿莱加用一声狼啸回答我。
踏霜闻声飞驰,簸荡起伏的身躯让我无暇再顾及索要答案之事。
凛冽寒风从耳侧刮过,它骤然提,我却无从适应,只好闭上眼睛缩着身往后躲。身子轻轻向后一侧,便被一个结实的胸膛护住了。
“别怕。”
他紧抱着我,胸膛的暖意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到我身上,“把眼睛睁开。”
不知为何,我明明不信他,却听话地试着把眼睛睁开。
顶着寒风,我看见周遭景物飞退去,幻化成虚影。疾风被劈开一道,万物都向我俯。
我被这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吸引,渐渐熟悉了踏霜奔跑的步伐,也适应了颠簸的狼脊,胆子慢慢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