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宁撂下这句话,红着脸跑开了。我无奈地笑笑,对着女奴道:“还不快些看着她去?伽宁年纪小,又好动,别让她疯玩起来冻坏了。你给他们带句话,伽宁是王的长孙女,谁若是敢苛待她,我有的是法子整治。”
那女奴面上一僵,忙款款一礼,陪着笑出去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有的苦吃。
我心烦意乱地摸了两把幼豹,抱着它出了门。
万明王昨日受惊,我作为王后应当去探视。方走近了他暂居的营帐,便听里头传来窃窃私语,想必是巫医们在会诊抓药。我正要凑近听一听,肩上冷不丁被轻拍一掌,随后伽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他面色忧愁,一指抵住下唇示意我噤声,拉着我离开了营帐。因有上次的遭遇,我并不十足信他,亦步亦趋地远远跟在他后边。
“父王他迷信沈公子那副仙药,要杀贺加人取血炼丹。”
伽牧压低嗓音道,“已经着人去办了,我正要为这事去找你呢!”
话音刚落,我脑袋中“轰”
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起来。
他明明已经得了我,为何还要去残害旁的贺加百姓?我分明早已告诉他,这药只能配我的血用,他却依旧执迷不悟,不肯放过这些寄人篱下的可怜人!
肆意为虐,敲骨吸髓,他休想!
“备马,我要一匹马,快!”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颤抖,心中的憎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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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伽牧给我的地图,一路至晟都西南部。尚未见人影,先映入眸中的便是一辆铁制的囚车。
他们要把人塞进这里,用牛拉回去。
我心中怒意横生,拔出匕便将同侧两个车轴砍断。再看前方,已有撕心裂肺的哭声混合着官兵的叫骂传来。我立在车前,怀中藏刀,目视他们用铁链锁着一列孩童朝囚车走来。那群孩子,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小的才长到我腰际。
领头的官兵见我,耀武扬威地吹了声口哨,转头向着手下努努嘴:“那儿还有一个,锁起来。”
后头走上来个高瘦的男人,腰侧配着的生锈刀鞘上像沾满了鲜血。铁圈在他手里晃动着出清脆声响,映出一道金色的日光。
真可笑,那般拖人入地狱的东西,居然在日光底下生辉。
他快步走近,目光里含了一丝困惑,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垂着手让他抓走自己。但那也只是一瞬的困惑,他照旧麻利地打开铁圈往我脖子上套去。
“你入过地狱么?”
我出声问他。
官兵一愣,手下的动作也顿住了一瞬。毫厘之间,我拔出匕便往他胸腹之间刺去。
利刃剖开了身躯的肌理,仿佛穿过数层厚实的布料,出极为沉闷的“噗嗤”
声。赤热的血从伤口中涌出来,这把被收在暗室里数年之久的刀终于再次见了血光。
官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我用力拔出匕,血腥气与他那一身浑浊臭气混在一处,没有半点上阵厮杀的血性,只有草菅人命的肮脏。
我擦去溅上面颊的人血,往他腹间再补上一刀,骂道:“畜生!”
他捂着伤口倒地不起,哀叫连连,远处的孩子们被这一幕吓得止住哭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丝。我握紧匕,指着四周围上来的、持长枪的官兵。
“慢着,慢着!”
后头一人着锦袍,两指拨开了正对我的枪尖,笑道,“王后好大的排场,莫非是跟二殿下学的?”
定睛一瞧,是上回殿审伽萨时坐在右的那位相国耶律浑。当时他面上青红肿胀连成一片,活像个蒸变了形又生了霉点的大馒头,现下若不细瞧,还真难将他与那个狼狈的模样联系起来。
“相国着实是挂念二殿下。”
我逼近几步,刚刚挪开的枪尖即刻又迎了上来,最近的离我咽喉不过三寸。我嗤笑一声,道:“今日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带他们入宫。可若是杀了我,没有人能救王。”
“王后这是何苦?”
耶律浑啧啧两声,扬手指向身侧的官兵,“那么王后可知,这些人归谁管?”
他上前两步,凑在我耳畔道:“正是你心心念念的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