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不醋,心里早不知道灌了几大缸了罢?”
伽萨松开手,转而来安抚我,“谁不知道咱们在一起之后,我连只母猫都没抱过。”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
我搁下茶盏“嗯”
了一声,只埋怨道:“王妃真是越来越不会约束下人了。但凡拿出当初整治我的手段,她们哪里还敢勾引我大哥?”
其实有今日一遭,也在情理之中。上回那些商人的脚程快,赶着就将万明成色极佳的宝石送入了渊京。若说在边陲之地,百姓大多还将万明人当作蛮夷看待,越到京城则越多人觉得他们是住在大漠绿洲中的富豪。
传闻里万明遍地是金银宝矿,珍珠铺地、玛瑙砌墙,连出恭都要用绿松石镶金子做的桶。那些女使生出攀龙附凤之心,倒也正常。
只是不该来抢一个名花有主之人,何况我就坐在一旁!
正说着,忽闻一串脚步声琐碎而沉重地砸在地砖上。只见外头大步走来一个虎背熊腰、身姿挺拔的魁梧男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是来问罪的。
“这是我大哥,名叫”
我借着站起身的间隙,飞快与伽萨介绍,话还未完,一柄剑已经裹着寒光自鞘中拔出。
伽萨眼疾手快地将我扯到身后,下一刻那利剑便直刺而来,又在距鼻尖三寸处顿下。并非使剑人停手,而是那剑刃被伽萨两指夹住,竟叫我的大哥动弹不得。
“沈虎材。”
伽萨薄唇中突出冷冰冰的三个字,还未等后者开口便将剑往一旁撇去,继而飞起一脚踹在他心口。随着利剑砸落在地,伽萨不屑道,“你们渊人不是爱说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几年过去,还是三脚猫的功夫。”
沈虎材面色铁青,方才认出面前这位周身罩在玄袍下的人。他双眼一眯,似乎极力忍耐着心上的痛意,继而转向我道:“本王是没什么能耐,不比我的三弟,已经敢带着蛮人登堂入室……你!”
他被迫咽下了后头的话,因着伽萨一脚踢起落在地上剑握在手中,将那剑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我们的身份便逆转了。
我也不曾想到,与大哥阔别重逢竟是这样争锋相对的场景。
“你见过他?”
我小声问伽萨。后者则抬眸远眺后头匆匆赶来的几人,其中不乏被女使搀扶着的、我那徐娘半老的嫡母嘉王妃。
因而伽萨故意抬高声音道:“见过,先前在大漠中被迫与渊军兵刃相接,这家伙看似剑法惊奇,实则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他刻意咬重了这四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卒而一脚横扫在沈虎材的小腿上,对方吃痛大吼,腿却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伽萨依旧淡定自若地握着那把剑,严严实实逼在他脖上,左手甚至有暇端起冷茶尝了一口。
他缓缓转动着玻璃盏,笑道:“听说你整日舞刀弄枪地欺负人,孤还当是什么好手,被孤从马上踹下地都不用抬两次脚的东西,少出来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厅内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廊柱的阴翳下露出一道俊秀清逸的身影,手中摇着一折十八骨的玉竹扇,扇面后露出的眉眼温润含笑。
“不愧是万明新王,就是嘉王府也不放在眼中。”
我的二哥沈鹄显站在几步开外,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大哥实在是失策。”
闻言,沈虎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我亦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关系不大好。二哥看重出身清流,本想自考功名为官作宰、压过我这袭了爵却也窝囊的大哥,却不想被圣上赐了个中散大夫的闲职。
这赐官恰恰在大哥未娶妻便已有子嗣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更让沈鹄显认定是兄长不知检点而触怒圣上,阻了自己的仕途。
想来这事也是沈澜特意安排的,这些私事本就是秘而不宣,沈澜有心让它传出去,只需抬个手指就能闹得满城风雨。再借口历练赐个小官,便能叫两人大打出手。兄弟之间挑拨离间,他是最会的。
王妃为两个儿子苦心筹谋半生,最终却落得个兄弟阋墙的结果,两人闹起来甚至要把外嫁的女儿唤回家中劝解二人,实在叫人唏嘘。
“堂而皇之地入王府,万明礼数果然不一般。”
沈鹄显摇着折扇,目光渐渐阴毒起来。
“显儿,莫激怒他,你大哥的脖子上还架着剑!”
王妃撑着一束瘦影立在厅前,众女使的簇拥显得她更加瘦弱衰老,“三哥儿,还不赶快叫他把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