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啤酒罐拉环,安昱珩小口啄着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的液体,早在很久以前的大一新生联谊会上就有人提出过质疑,说安昱珩长了一张完全不像是会喝酒的脸,却有着千杯不倒的铁胃,这种反差感也太强烈了。
可说那些话的人并不知道,安昱珩千杯不倒的酒量完全得益于他那个爱喝酒撒疯的姐姐,虽然安昱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优点。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以至于初次见面甚至认识许久的朋友都会认为他就是滴酒不沾的三好青年。
“我早上,是不是下意识躲开文青了?”
随手把喝空的易拉罐捻平,安昱珩无措地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邀请,他想接近文青,但不是以嫖客的身份。
那该以什么身份?从朋友做起吗?文青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交朋友的人,说不定还会在他说出那句话后觉得幼稚。
心口有些堵堵的,安昱珩看着脚下情欲与金钱交织的街,闷闷喝了一口啤酒,他甚至无权干涉文青的生活,只能身为一个旁观者,无能的注视着那个世界。
好难过,想触碰,想拨开笼罩在文青心底的阴霾,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安昱珩慢慢靠着粗糙墙壁蹲下来,他并不震惊自己对一个同性动了心思,他难过于无法以正当身份踏足文青的世界。
街角某家店里用音响放着六十年代的老曲,歌声通过参着杂音的劣质音响穿透铝门响彻在街上,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让人恍惚置身于光怪陆离的梦里。
而安昱珩就是在这似有似无的音乐里听到楼道传来的开合门声音,他从双膝间猛地抬头,连无意间撒在地上的啤酒都不再去管。
但等他跑到门前时,楼道已经恢复平静,安昱珩有些怔在那里。这一幕似曾相识,三天前的夜晚也是如同现在一样,暴力的关门声,还有文青带回家的那个男人。
站在隔壁那扇同样破旧的铁门前,安昱珩感觉像是被卸去全身力气,他无法说服自己敲响那扇熟悉的门,他害怕听到屋内传来那些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木讷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坐在扔满易拉罐的地板上,隔壁的声音很快响起,老房子的隔音也的确不好,哪怕是稍微提高音量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安昱珩摸过一瓶啤酒给自己打开,他像是丢了魂般将那些冰凉液体一饮而尽,坐在地板上四肢无力,安昱珩突然感受到一股从所未有的颓废涌上心头。
这算什么,这段连单恋都算不上的感情难道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吗。
少年人青涩的心被狠狠刺痛,一如砸进深海中的巨石,被幽深海水无情吞没。
慢慢将脸埋在腿间,隔壁传来的声响却打断他的独自暗伤,安昱珩开始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人被捂住嘴,在痛苦中发出无法出口的求救一样。
有些模糊听不清楚,但他确定那是文青的声音,安昱珩几乎没有犹豫从地上爬起,他把自己贴到墙上,仔细听着隔壁声音。
没有声音了,隔壁寂静的一片死声,就仿佛刚才的声音全部都是安昱珩臆想出来的。
安昱珩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行走,他在犹豫要不要敲开那扇门询问情况,如果还像上次那样闹出乌龙,文青又会怎么看自己?
他的视线无意间瞥到阳台晾晒的衣服上,三伏天的热浪已经让衣服烘干大半,正挂在那里随风飘荡。
安昱珩冲过去取下衣架,也顾不上衣服是否会褶皱,抓在手里重返那扇门前,夜晚安静的楼道回荡着他大力敲门的声音,直到屋里传来脚步声,安昱珩这才停下。
门后传来锁芯拧动的声响,安昱珩连忙调整表情,让自己看着尽可能更自然一些,在他如临大敌般的注视下,门打开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平头男人站在门后,隔着防盗门的铁网与安昱珩对视,直到把安昱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平头男人这才开口问道:“你谁啊?”
“你是谁?”
安昱珩也不甘示弱地反问,这个声音他很陌生,似乎并不是那天夜里听到的男声,他立刻警觉起来,“我是这家主人的朋友,你为什么在这里?文青在哪?”
对方沉默了几秒,低声骂了句安昱珩听不懂的方言,他也没有开门,反而转身走进屋里取了自己的衣服,这才打开门锁与安昱珩擦肩而过。
安昱珩瞪着眼睛看那男人下楼,又回头望向无声的卧室,门口闹这么大动静都不见文青出来,他连忙冲进屋里,大喊着文青名字:“文青!文青你在哪里!”
他突然停在卧室门前不动了,屋里没有开灯,比印象中的昨天夜里还要昏暗,床上被子团成一团被胡乱丢在地上,安昱珩隐约能看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
“青……文青?”
架着衣服的衣架无意间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像是在回应安昱珩,床上的文青动动胳膊,但他似乎是全身脱力,无法像平时那样坐起来。
安昱珩没有开灯,他跌跌撞撞朝卧室里走去,嘴唇在打颤,他看到文青身上什么也没穿,走近后才发现文青并非没有力气,而是双手双脚被细绳束缚,另一头绑在床头和床角。
“你来了……”
文青赤裸的胸脯轻微起伏,他的瞳孔有些失神,像一条溺水的鱼般刚从窒息中摆脱出来,“安昱珩。”
“嗯。”
安昱珩眼角泛酸,他蹲下身慢慢解着那并不繁琐的绳扣,他尽可能压低脸,不让文青看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来还你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