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是真的不喜欢research。倒不是research是多么枯燥乏味,前期google找资料、读paper,中期和大家一起brastor,研究模型,其实也各有各的有趣之处。我不喜欢的,其实是每周开会汇报。那种你可能明明一周很努力却一无所获、导致定期汇报的时候显得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感觉,对我来说过于stressful。当时我们组是周三开会,每到周一我就开始痛苦,周二开始痛苦加剧,周三一早达到痛苦的巅峰。由于疫情第二学期学校中途转成了网课,有问题也没法及时的和profesr讨论,竭尽全力但是却找不到一丝头绪的感觉我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五年。这大概就是理科工作和读博的区别。工作上实际操作的事务不会那么学术,就算是再难也多少能弄出来一点东西。但做research,一旦卡住就是真的卡住,0和1之间的差距可能就像从地上跨到天上。
是啊,想去你们公司。我正好在逛你楼下的商场,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
行啊。我一看时间,十一点十八,离午休就差十二分钟。现在下去,应该不算早。
许琦说她在楼下等我,我揣了门卡和手机,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工位。
因为是提前溜出来的,所以特别担心被人撞见。但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是怕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下到一层我一眼就瞅见站在一旁星巴克门口的许琦,高兴的冲她挥了挥手,谁承想手还没落下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杨昊。
杨……杨哥。
提前跑出来吃饭被直系领导抓包,我有点尴尬,更别提我昨晚还靠在他肩膀上睡了一觉。
他打了个招呼进了大楼,我脸上不自觉升起来的温度半天没降下去。
怎么着?看上你同事了?许琦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领导,撞见我提前出来吃饭。我嘴角抽了抽。
许琦一副了然的表情,也不知道她了然了什么。
附近有家泰国菜还不错,中午人多,但是今天出来得早,应该用不着排队。
谭嘉柚,你说我要不要今年再申一下phd。我和许琦并肩往餐馆走,她问我道。我跟你讲我现在都心理阴影了,这万一又全聚德怎么办。
申请的学校都被拒,简称全聚德。
我说你想读博吗?想读你就接着申呗。
许琦叹了口气,歪着头想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
做出不读博、直接找工作,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简单的决定,之前那个夏天我也纠结了很久。
我爸妈一直希望我读博,一口气读到底,成为高校老师,这辈子就算有了指望。可能这就是大多数父母相似的偏好,公务员和老师,稳坐食物链的顶端。
让我在国外一直读下去,对我来说并不一定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却是对我父母来说的最优选择。花钱供我读到博士毕业,他们可以得到一个无愧于心的假象,说服自己对于子女的教育已经尽力,就算是我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那也是他们无能为力的事情。
人无时无刻不面临着选择。有时我们很难辨别哪些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哪些是别人灌输过来的思想。我不想读博,所以一想到读博我就很抗拒。但我爸妈为了劝我读博,念叨了许多找工作的难处给我,导致我一度对工作也很抗拒。刻意的引导下,我自然而然的更加倾向于自己相对熟悉的领域,也就是继续读书。但我内心深处却又不想读博,于是停在原地打转无法抉择。
其实在各个选择全部展开摆在面前的时候,人们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们不一定认识到这一点。
我问傅瑜之,我说你说我是读博还是找工作。
一万五千公里外的傅瑜之那边凌晨三点多,他躺在床上,声音懒懒的。你想读博还是找工作?
我说我没想好呢。
读博好啊,可以再玩几年。电话那边的他好像翻了个身。如果这两年找工作形势不好的话,我爸也说让我想办法读个博。
我说可我不想读博。
傅瑜之倒是没想着劝我什么,毫不犹豫的话峰一转接着我的话往下说。那你就不读了呗,找工作。读那么多年干什么呢,读完都老了。
我说好。
傅瑜之像极了一颗磁石,总是可以帮我寻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街边正好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抽烟,烟雾顺着风飘了很远,在阳光下的颜色浅到朦胧。
我大概是又在想傅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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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会在很多明明看起来很平常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傅瑜之。
比如吃西瓜的时候。
上班以后每天下班回家晚,有时候自己懒的剥水果,会点附近店里的鲜切水果。有一次我点了西瓜,边吃边和我妈视频。
小老太太瞅着我面前的水果,一脸嫌弃。切好的水果,你不觉得脏吗?
这不是懒嘛,懒就别嫌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您看我吃的是啥,西瓜!西瓜,我自己也不会弄啊。
在出国之前,我从来就没切过西瓜。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确实有点生活不能自理,但对于一个不会做饭的成年人来说倒是显得十分合理。菜我都不怎么切,又怎么可能会去切西瓜这么大个儿的东西呢。
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切西瓜,是在上一个夏天,在美国我狭小的公寓里。
害怕病毒,不敢吃超市的果切,又实在是过于思念西瓜的味道,逼得我这个从没有切过西瓜的废物从超市扛了个整个儿的西瓜回家。
这本身不是一件大事,但实际操作却又没那么容易。菜刀卡在西瓜中间进退两难的时候,我甚至想过pnb,把这一整个西瓜和刀一起,装进垃圾袋里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