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下车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只能如此了。不过为了避免傅瑜之和我爸交谈、一不小心帮我把焦虑症的事情说出来,我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迅速下了车。你走吧,拜拜。
傅瑜之还在倒车,我就利索的下了车,拉起我爸往家走。
人已经被看到了,这个家我是非回不可了,但药倒是成功被我留在了车上。
傅瑜之见我走了,也没停车,直接把车开回了家。半个小时后,他一回头就发现车后座上的检查结果和一袋子药,一连发了三四条消息给我,要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我回了他说不用,等他下次休班再带到我家就行。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见我和傅瑜之,我爸瞥了我好几次,欲言又止。他是有所顾忌,但我妈就不一样了。我爸和我到家没多久,我妈开门进来。她一眼就看到瘫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我,停顿了一秒然后便开始了她的说教。
你今天怎么又没上班?这么大个人天天游手好闲的不上班,像个什么样子?
我妈这个调子只要一起来,我就知道今晚我好过不了了。
她的语调铿锵,嗓音尖锐,我的心跳再一次瞬间加快,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窒息感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我不想和她发生争执,只得压下脾气,好声好气的解释,压根没敢提这几天其实都没有去过公司。
我今天去医院做检查了,所以请假了。
听到我说去医院检查,我妈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医生怎么说?
说是验孕棒测错了,并没有怀孕。
庆幸,同时夹杂着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我妈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和傅瑜之今天听到我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怀孕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相似。
那挺好啊。她点头道。那你今天回家干嘛?今天又不是周五,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呢吗?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顺从的附和。
嗯,是要上班。我明早从家里走吧。
也行。我妈顿了顿道,紧接着便眉头一皱,转而想到了别的。从家里走,其实也多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就每天早起一会儿,能省多少房租啊?一共没挣多少钱,直接全交房租了,白给房东打工。
我脸上的表情一滞,竭尽全力才克制住想要就此和我妈争辩的冲动,起身回了房间。
我困了,睡一会儿去。
你现在睡,晚上还睡不睡了啊?我妈冲着我的背影叫道。
我关上房门,没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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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担心我不好好上班,第二天一早,我爸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亲自开车把我送到了公司。
也确实,如果不是被直接送过去,我想我大概还是会继续请假的。
休息的时间没有多长,甚至还没有其他员工的年假长,但我却觉得距离我上次上班,好像真的过了很久。说不出具体原因,就是觉得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上午被孙总叫去开会,因为智行的事,他看我甚是不悦,当众批评了我两次。然而这两次我都因为在走神,被他叫了名字回过神来之后,也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而下午小王总让我整理成都出差的资料,我更是做得乱七八糟。那些材料上的文字,那些我本该无比熟悉的内容,都在这短短几天后忽然变得陌生。我想不起来材料上的每部分内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原本capable的工作显得格外困难。
这样的状态下做出来的工作,领导很难会感到满意。
几天过后的周会散会,小王总叫我留下来,要和我单独聊几句。
我停下正准备合上笔记本电脑的手,垂着头出神,直到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鱼贯而出。
最近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王总起身关上会议室的门,清了清嗓子,尽量选了个比较和蔼的开头。
没有。我摇摇头,低垂着头,无意识的盯着手里黑色签字笔的笔尖。会议室的风口像是在往外吹冷风,我后背发凉,身上微微发抖。
最近工作状态,不是很好。他顿了顿,看着我说道。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头顶灼烧,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我选择更深的垂下头去,避开和他的眼神接触。
你和祁珩,来公司也快一年了吧?他接着说道。
我嗯了一声。
十个月,是快要一年了。
一年,公司要考虑给你们晋升了。但是晋升,是需要考核的。你们新生,应该都是一样的待遇。但待遇是不可能一直所有人都一样的,过不了多久,你们之间,也都会逐渐出现差距。以你目前这个工作状态,不是我危言耸听啊,我认为是没有办法顺利晋升的。你也知道,公司的考核制度,很严格。你上周也休息了几天,给你最近安排的工作,强度也没有很大。你自己也要抓紧调整一下,别让别的事情影响到工作。
别的事情
我忽然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从前上班,尤其是出差的时候,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可爱。而现在可爱已经不在了,它的骨灰被撒在了小区的树下,或许早就被风吹到了不知道哪里。
至于我曾经最喜欢做的、也试图在工作之余抽出时间来做的事情,码字,在之前为了工作放弃了一次之后,也失去了动力,不再像当初那般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兼顾。
怎么可能兼顾呢,我明明就连一项都做不好。
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啊哈,傅瑜之,我的男朋友傅瑜之。在那天我确诊焦虑症、他陪我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也没再来找过我。或许是忙着工作,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和他的聊天,只剩下每天的早安晚安,和古代请安一样,走个礼貌而疏离的流程,也根本不会浪费什么时间,怎么可能影响工作呢?我不敢细想和他之间的关系,每每想到他、想到他和江子怡、想到他爱过的那些其他前任,那种萦绕全身的濒死感就会袭击我,像是在惩罚我的多想。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或许就是引发我焦虑的那个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