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持续不断的砸在伞顶,沾湿我的裤脚,在地上的低洼处累积。我在公司的门口驻足,看公司院落的草木,也看从空中落下的雨滴。
我想我还是喜欢下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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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门口的十字路口,我碰到了傅瑜之的母亲。
她站在红绿灯下,打着一把深蓝的大伞,身着浅灰色上衣,领口带着之前我便见过的珍珠项链。
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天气里碰到她,我有些诧异,但转念就想起,之前我好像和傅瑜之提起过我离职的日期。她好似从我刚出公司大楼的那一刻便注意到了我,眼神定定的看着我。我心下了然,知道她大概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阿姨。我迎着她走过去,开口叫道。
吕彦芳看着我,神情似乎有一丝忐忑。
嘉柚啊。她冲我挤出一个笑来。不好意思啊,阿姨今天突然过来找你,你不介意吧?
我回给她一个礼貌的笑。不介意,阿姨您说。
吕彦芳看了一眼下个不停的雨,又看了看四周的商铺。
去里面说吧。她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星巴克。
虽然是工作时间,但楼下的星巴克里从来不会冷清。
我和吕彦芳转了几圈才终于等到一个座位,我们面对面坐下,四目相对,不约而同沉默。
最终还是她先开口。
你喝点什么?要不我去买?她有些不熟练的操作着手机。他家是扫码点单吗?还是要去门口?
我来吧。我也掏出手机。您喝点什么?
一人一杯伯爵茶,我的那杯加了奶和糖。
开水现泡好的茶,纸杯很烫。吕彦芳伸出手探向杯托,发现短时间之内不能喝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喝水有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掩饰尴尬,但是我和吕彦芳此刻却不得不直面尴尬。
听说你要辞职出国了?她坐直身体,看着我问道。
是。我点点头,如实答道,没有想要隐瞒。
和瑜之吵架了?
没有。我摇头。
听到我要出国,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大概都是我是不是和傅瑜之吵架了。
可爱的事,我一直想亲自跟你道歉来着,傅瑜之不让我见你吕彦芳脸色有些难看。我不知道现在宠物狗这么娇贵,吃个火腿肠就
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垂下眼眸。
阿姨,我出国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吕彦芳不理解,想要刨根问底。
我抿了抿唇。原因挺复杂的。
那你和瑜之,打算怎么办啊?
吕彦芳停顿片刻,还是问出来了她今天过来最想问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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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话,双眼微眯,看向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和傅瑜之有没有分手,吕彦芳肯定早就已经跟自己家儿子问清楚了。既然特意过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问我她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
果然,见我看向她,吕彦芳有些艰难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这一去,怎么也要三年五载的吧?你俩现在虽然年轻,但年之后也三十了。傅瑜之是肯定不会出国的,你我看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是也不一定回国?要不你俩就算了吧,趁着出国前分干净了,也省得你读书分心。
干涉小辈的感情,吕彦芳也自觉不好。但为了自己家孩子,她还是硬着头皮,试图劝说。
我和他没打算分手。我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
我知道吕彦芳不喜欢我,并且是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喜欢我。如今我执意要丢下她儿子出国,她过来劝我们分手,也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男主妈妈逼迫分手、棒打鸳鸯的情节出现在了现实里,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有点麻木。
吕彦芳见我没有要听话的意思,眼神也逐渐变得凌厉。
谭嘉柚,你也知道,我一直不看好你和我家瑜之。当年就是因为你影响了他高考,你看你现在是什么工作,他现在是什么工作?你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舒舒服服当你的白领,他呢?在那个小支行里,天天早起晚归,连工位都不是固定的。你已经害他这样了,难道还要继续让他在国内等着你,等到打光棍吗?你到时候拍拍屁股不回来了,跟他分手,他又不可能去找你,他怎么办?
吕彦芳把自己儿子理所当然的想成了未来会被抛弃并且没人要的可怜人,气势汹汹的越讲越激动。听到她说傅瑜之的高考成绩不理想是因为我的影响,我便开始皱眉,念在她是傅瑜之他妈的份儿,强忍着听完了她的这番话。
阿姨,高考之前我和傅瑜之只是普通朋友。我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解释这件事。
吕彦芳显然是不相信的。不光不相信这个,她还把我的解释默认成了对她提议的拒绝,觉得我死皮赖脸想要纠缠她的儿子。她原本眼神中还残存的一点愧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焦急,和难以掩饰的敌意。她太想让我知难而退,以至于开始口不择言。
我查了,你的焦虑症,是属于精神疾病的,要遗传的!你就算硬拖着傅瑜之、不让他和你分手,到时候你也别想和他结婚!我不同意,你看看傅瑜之会不会娶你!
话音落下,吕彦芳也自知自己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她看着我,那双和傅瑜之有几分相似的眼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消失不见。
我焦虑症的事情,傅瑜之居然也告诉她了。
我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笑傅瑜之,也笑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