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仲收了笑说:“老奴但是觉得,嬴虔公子为长,理应先许给嬴虔公子。”
稍加思索,又说:“虽派嬴渠公子迎接蜀女入秦,但这事尚未盖棺,换为嬴虔公子,想必也挑不出什么错。”
秦公听着,不曾说话。
通仲于是说:“嬴渠公子应是喜爱魏姝的,君上不如成人之美。”
秦公眉头微皱,很头疼,掂量着说:“魏姝,魏时的女儿,白越的女儿,其实也不是不可”
他突然又不说话了,他不讨厌那魏女,反而觉得她颇有胆识,也很聪明伶俐,可是她毕竟是魏时的女儿,他琢磨不透魏时,似敌似友,对他的女儿自然也多了分戒备。
他与魏时相识的很早,在他质魏时就相互熟识,那时他们志趣相同,曾抵掌相谈至天明,风流少年,意气风发。
但是人终究是会变的,变得不择手段,变得心狠手辣,变得难以琢磨,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会便的,这世上唯有利益是永恒的。
沉默了一会儿,秦公说:“魏女年纪尚轻,且等几年看看。”
秋狩很快就到了,其实天算不得冷,但是燕宛还是给她披了貉子披风,魏姝一动也不动的,由着燕宛给她系带子,说:“会不会太热了些?”
燕宛说:“不会,近来得风寒的多。”
又说:“君上下诏了,将蜀女许给了嬴虔公子。”
魏姝眼睛亮了,来了精神,十分雀跃的说:“真的?”
燕宛也笑了说:“真的”
恰好嬴潼进来,她今日一身降红火勾纹劲装,头发束起插一玉笄,腰配宝剑带革皮袖腕,脚踩黑色折纹络鞮,看起来英姿飒爽的。
她刚一进来,便见魏姝一脸喜气,也跟着笑说:“何事如此高兴?”
魏姝这边脱离开了燕宛,微扬声音,说:“君上将蜀女许给嬴虔了!”
嬴潼端正的坐在矮案旁给自己斟了杯清水,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魏姝这便在矮案旁缓缓走了几步,笑的很开心,眉眼弯弯的,煞有其事的说:“燕婉之求,得此戚施。得此戚施,真是可怜蜀女了。”
本欲求个美少年,结果呢,嫁给了个癞□□。
嬴潼这便捧腹笑了,说:“你还敢骂嬴虔了,这话可千万别叫他听了。”
魏姝俯身跪坐在嬴潼身侧,笑眯眯的说:“我也就和嬴潼姐姐说说,哪敢让别人听去。”
嬴潼说:“嬴虔虽然凶了些,不过也是人中龙凤,蜀女不亏的。”
嬴虔确实英俊,只是那脾气实在是可怕,他近来没找魏姝的麻烦,魏姝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有了嬴潼嬴渠两座靠山,实则嬴虔只是不愿理她。
时候差不多了,魏姝便同嬴潼走了,已经入了秋,原本葱翠林子已经染的绯红,如火烧一般,天是有些灰蒙蒙的,地上的草已经枯黄,风骤然的掠过,卷的灰尘弥漫。
场面很隆重,平地垒起了高台,足有半个城墙高,旌旗猎猎,摆有大鼎设有祭台,列有铜樽秦酒,祭祀牲肉。
秦公带着两位秦公子及一队人马最先进了山林。
嬴潼上了马,扯着缰绳,腰带容刀,马配箭囊,爽朗的问:“如何?随不随我进林?”
魏姝也上马了,说:“随!”
嬴潼说:“好,那我们便随在队后”
说着双腿夹了夹马腹进了林中。
林子中是很静的,只能听见马蹄踩在枯叶上的莎莎声,也不见秦兵,因为他们一旦进了林中就会再次分成几组小队,比谁狩得的猎物最多。
这山林深处是有野兽的,不单单是狼,据说还有虎,嬴潼自然不敢带着魏姝往深处走,只想在林边猎头獐子,走了一会儿也不见獐子的踪迹,嬴潼便放弃了,与魏姝闲谈,说:“今日秋狩过后,君上或许要发兵。”
魏姝微显慌乱,问:“怎么又发兵。”
她没了刚才的欢快,上次石门之战才过了一年,这便又要发兵。
嬴潼说:“如今这天下,何时没有战乱。”
西南刚安稳下来,这便又要攻打河西了,秦公年纪大了,或许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便越发的心急了。
突然间,嬴潼看见了一头小獐子,灰色的斑纹,正在一棵树后,她便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抽箭搭弓,缓缓逼近,而那小獐子全然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浑然不觉的吃着青草。
魏姝没敢上前,她实则是害怕狩猎的,无论是猎獐子还是猎虎狼,都很残忍,尤其是他们垂死挣扎的样子,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畏惧死亡的。
而且这林子里也是布满危险的,她还记得上次在林中找丹生葵,自己差点命丧狼口,所以她没动,就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窸窣的声响,警觉的回头,却见是嬴渠,松了口气。
嬴渠今日是一身铁衣,玄色里裳,配铁甲袖腕,黑色胡靴,见她,微笑了笑问:“怎么在这?”
魏姝说:“嬴潼姐姐刚刚去狩獐子了。”
又问:“你怎么也在这?没去狩猎。”
她见他箭囊里的箭都没动过,他的箭法很好,却没有和嬴虔他们去狩猎,她很不解。
嬴渠微笑着摇了摇头。
魏姝问:“你不喜欢狩猎?”
嬴渠说:“许多年没狩过了。”
魏姝问:“为什么不狩了?”
嬴渠见她刨根问底得样子,笑了笑说:“多年前猎了一头虥,以那以后便不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