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慌慌张张冲上前的顾衍之捂住了嘴,只能挣扎着发出“唔唔”
的声响。
顾衍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边捂着那人的嘴一边用力咳嗽着暗示他,确定他不会再乱说话了才慢慢将他放开。
那小公子被他憋得不行,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顾衍之你好端端的抽什么风?”
“谁让你乱说话的?”
顾衍之从鼻腔哼出一口气,并不想与他做过多纠缠,三两步又回到画扇身边,拉着画扇继续往走。
画扇挑眉,露出一抹看似天真却又意味深长的笑:“衍之哥哥,童养什么啊?你不解释解释?”
“同样,”
顾衍之装作无事发生,面不改色地纠正她:“他刚刚说的是,我那同样六岁的同伴。”
“最好是这样,”
画扇扫了他一眼,“我劝你最好别打什么歪心思,不然我把你头都拧下来。”
“咦,”
顾衍之缩了缩脖子,一阵心悸:“不敢不敢。”
穿过小径,便至学堂。彩色琉璃瓦在阳关映照下熠熠生辉,张张雕花木桌整齐摆放。二人正要进去,却突然听到一位男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哪来的黄毛丫头?这地也是你能来的么?”
画扇闻声回眸,便见一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孩站在身后。此人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一双黑曜石般的眼中满是傲慢与不羁,虽年龄不大,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着英气。
画扇的目光落在他眉毛左侧的疤痕处。上一世,镇国大将军之子林宇轩眉间也有这么一道疤,据说是幼时学着他爹舞刀弄枪时落下的,如今倒是帮她认清了此人的身份。
她歪了歪头,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小哥哥,我为何不能来此了?”
顾衍之知道林宇轩的性子,怕二人起了冲突,上前一步挡在画扇面前,开口解释:“画扇是黎太傅新收的义女,是名正言顺来此学习的。”
“我知道啊。”
林宇轩上前,一屁股坐在桌上,两腿一翘,伸手往外一指:“这都是男子待的地儿,不是你该来的,诺,你个女儿家该去那边那院。”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君子修六艺,女子习八雅,自这书院成立以来便都是分开教学的,你问我我问谁去?这儿学的东西可不是你个女娃娃能学会的,赶紧过去吧。”
他说着,不耐烦地瞥了顾衍之一眼:
“她不懂你还不懂吗?真不知带她到这来干什么?回头什么都学不会,哭哭啼啼的,你来担着?”
“君子修六艺,女子习八雅,这是不错。可又有哪条明文规定,六艺只有男儿能修,而女子只能习八雅?”
顾衍之皱着眉头,一脸正色:
“学院自成立初期便是一同教学,不过后来考虑到男女体质不同,这才将男子与女子分开。可即便这样,也从未有过女子不能与男子一同学习的规定。
“女孩可以选择去另一边,却不代表就只能去那边。没有人这么做,不代表就不能这么做,懂吗?”
画扇缩在顾衍之身后,听他把话说完,这才慢悠悠地从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看着林宇轩,声音稚嫩却又坚定:“我都还没学,你便说我要学不会,可我若学得会,你又当如何?”
画扇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如春风般传来。而后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夫子捋着胡须缓缓走近:
“早先听说你在上元灯会上舍身救人,后来又听黎大人说,你与寻常女儿家不同,老夫心中便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娃娃,竟让黎大人如此评价。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林宇轩慌慌张张地从桌子上蹿下来,与顾衍之站在一处,二人恭敬行礼:“学生见过夫子。”
画扇也有样学样地行了个礼。
沈老先生缓缓行至画扇跟前,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六岁的女孩:
“陛下并未规定过女子不能与男子一同修习,此前也有少数女子来过此处,却都待了不足月余便扛不住离开了,你既然说你学得会,又当如何证明?”
“嗯……”
画扇托着下巴思索片刻,指着林宇轩道:“那边与这位小哥哥比试比试,若是我赢了,那便让我在此处,如何?”
“谁要与你比试了?!回头你要是输得哭鼻子,传出去,外面人得说我欺负女孩子了。”
未等沈老先生回应,林宇轩便先一步拒绝了。
顾衍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有些嘲讽:“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笑话,我会怕?!我又何曾怕过?!”
林宇轩显然没有意识到顾衍之的激将法,瞥向旁边的画扇:“比就比,你说说怎么个比法,不过事先说好,你要是输了,可不能哭鼻子。”
“那便一人说一个赛目,由夫子根据表现给分,总分高者胜,如何?”
画扇将规则说出,见无人反对,便继续道:“我要与你……嗯……比策论,如何?”
“呵呵,笑死我了,你个乡下来的,识得几个大字么?张口就要与人比策论,真是不知羞!”
一道娇柔的女声自屋外传来,是黎月带着一众姐妹过来看热闹了。
画扇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她努力克制着想上前将黎月撕碎的冲动,继续冲林宇轩道:“小哥哥比还是不比?”
林宇轩在武艺方面有所造诣,策论却差得可怜。起初听到画扇说要比策论时,他确实有过一瞬的心虚,可听到黎月说到画扇到身世时,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自认为自己策论再差,也断然不会输给一个乡下来的也丫头,当即应下这事:“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