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一怔,到底是她阿耶,她回宫才多久,她阿耶已经把她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还不吝赐教王熊。
王熊这是什么意思,改变,打算和她从朋友做起?
狂澜(修)
怎么可能?!
顾汾是她的朋友,王熊却不是。
顾汾是君子,玉洁冰清,一尘不染。王熊则不同,手段狠辣,老谋深算。跟他做朋友,简直是与虎谋皮。她才没那么傻呢。
“王云骓,我想在茶会上和你斗一次茶,你敢应吗?”
“哦?”
王熊觑着她,饶有兴致又无不戒备地问:“什么条件?”
“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不要再提求亲的事。”
他猜到了,只是他素来就痴迷于他们之间这种剑拔弩张又有点孩子气的博弈,“那如果你输了呢?”
“那就维持原状,只当没斗过。本来嘛,斗茶就不该有那么强的胜负色彩,纯粹图个乐嘛。”
王熊哼笑一声,“赢了,什么好处也没有。输了,就不再向你求亲。天下竟有这等好事来关照我,殿下还真是童心未泯。”
“你是怕输吗?”
贺初倒不是激他,而是胸有成竹,“我定能赢你,不会有输的可能。”
王熊悻悻道:“我倒觉得我的赢面大。我见过的佳茗好泉,远比你多,而你不得不承认,在民间多年,见识不足。就算崔南雪给你支什么妙招,也未必管用。”
他想了想,“这样吧,如果你斗输了,你就答应嫁给我。这样才公平。”
贺初反复权衡,王熊如果不应战,只一味推进议亲,她也没辙,遂把心一横,“一言为定,如果我赢了,你便终止求亲,且从此再无这一说。还有,以后不许纠缠我。就算是你我都在的场合,你也要离我远远的。”
她一双葡萄眼顾盼神飞,可偏偏目中无他。她要他离得远远的,不准靠近她,她把他当洪水猛兽了!王熊目光一沉,却道:“好,我就跟你斗一次茶。”
王熊注视着崔彻的席位,人不见了,云淡风轻道:“急着让我不再求亲,怎么,你打算跟崔南雪淫奔?”
贺初不怒反笑:“王云骓,你难道忘了,第一次你污蔑我和老师的时候,是怎么被侍卫抬出黄花林的?”
王熊瞧着她的神色,“你老师的婚期定在今年初冬。届时,我也要来杏子坞喝杯喜酒。”
贺初咋舌,关于婚期,崔彻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老大人真够绝的。
“裴氏为了占着崔南雪,倒是煞费苦心。你看,裴青瑶也不在席位上。看来那二人躲到什么地方幽会去了。”
崔彻说过,要跟裴青瑶谈一谈,不能等到婚礼那天,才以实际行动告诉裴二娘子,她不是他心上的那人,那样会伤她太深。
贺初一笑置之:“躲在某处幽会的人,明明是你,你还是那么喜欢贼喊捉贼。”
王熊也不反驳,淡淡道:“你就不想知道,私底下崔南雪在裴青瑶面前,是什么样的?”
“不想。”
贺初顾自饮茶。
“他认识裴青瑶,早在你之前,你就不想知道,无人的时候,他们怎么相处,他们亲密到了什么程度?”
王熊说得虽是裴青瑶,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贺初轻烟般拂他一眼,“你仿佛并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心高气傲,不是不专一的人。还有,他多智近妖,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专一,分寸……”
王熊咀嚼这两个词,心头火起,逼视着她,“难道他在裴青瑶和你之间,已经做了决定?否则,何来专一?你和他……否则,何来分寸?”
“那是我的事,就不劳骠骑大将军操心了。斗茶的具体时间,我会写在帖子上,让人给你送去。”
贺初起身要走。王熊瞬间攥住她的手腕,狞笑道:“你不好奇,我却好奇,我带你去找他们。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么专一、那么有分寸。”
贺初挣扎着想抽出手腕,王熊怕伤了她,松了些空隙,但整只手掌仍具有绝对的掌控力,三分蛊惑七分威胁道,“趁现在无人注意,跟我走,否则我抱着你走。
贺初心说:我难道不能像上次那样,半道溜走吗?她平静道:“疼,你别攥着我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王熊在心中冷笑,他的手明明有分寸,不会伤到她。上次她救王吉的时候,手腕扭伤了,也没吐出一个疼字。显然又是一场虚与委蛇,她定是中途要跑。可惜,这里不是安都内河,她逃不出他的掌心。尽管如此,还是掀起一寸衣袖,检查了一遍。
两人一前一后、别别扭扭走了一段路,王熊的家仆等在转角处,见主人来了,给他禀告了方向。
是去往山顶的方向。
贺初想,看来王熊早有安排,可王熊时刻盯着她,她只得继续往前。她二人一个要逃,一个要追,健步如飞,很快就捕捉到了崔彻和裴青瑶的踪迹。
那两人也在尽他们最大的可能,走得飞快。
裴青瑶根本跟不上崔彻的步子,只见裴二娘子的脚崴了一下,人被崔彻按坐在山石上。崔彻没查看伤势,却转身把人背上,继续往前走。
贺初一怔。
这是去桐林书院或寺院的方向,既然裴青瑶的脚受伤了,他们为什么不就近找一处地方,把话说开呢?无论是书院或寺院,似都不是说那番话的地方。
再有,从来都是她背他,她背着他穿过竹林,回到他的寝处。她背着他一口气从六楼到一楼,逃离木樨客栈的大火。她从未想过眼前这幅场景:裴青瑶娇俏可人,伏在他背上,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崔彻笔直的长腿好看极了,从开跨的外袍里露出来,随着上行的步子屈伸,明晃晃地闪着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