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彻如此担心,贺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章颐立在书房门畔,远处的天空凝结着淡淡的云蔼,山峦呈现一片丁香色。他潇潇洒洒,像一只翩翩白鸟,仿佛随时会飞走,隐没在落霞身后。
“南雪,我十分想念她。
她在我家六年,她试着向我娘亲,我祖母求援,可她从来没有找过我。
我陪着她经历换颜术,她明明很疼很疼,可在我面前,却总是一声不吭。
她是性子那么软弱的一个人,被欺凌,被折辱,为何独独在我面前那般倔强呢?她实则把她的尊严,她最好的一面全留给了我。”
崔彻道:“章明境,没了女人,你还有兄弟。好好活着,她那么做,是想你好好活着。”
章颐轻笑一声,柔声道:“我想念和她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元日,贴上新桃符,畅饮屠苏酒。
我想念她给我做好鞋后,想给我又不敢给我的忐忑表情,还有那些被她深深藏起的心事。
我就是孩子气的贪恋她心里有我的那种惴惴不安,才迟迟没对她说。
我以为我和她,日子还长,路会很远。”
崔彻仿佛用尽了气力,萧索道:“章明境,你不想看我娶妻了吗?”
章颐嗤笑一声,“你那点破事,我不想看。”
“你不想听我的孩子叫你一声叔叔,你不想等他长大以后跟他炫耀,你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而是心里有毒,手里有刀的一条大尾巴狼?”
章颐不语,深深看了崔彻一眼,最终道:“不想。”
话音刚落,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贺初转过身,背对着屏风,一滴眼泪滑下来,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倏忽不见。
那个连挑选毒药、拟定杀人计划都要无比风雅无比挑剔的郎君,就像一个托梦而来的人,似嬉笑怒骂,闹了一场,便化作美丽的白鸟悠悠而去,消散在梦里。
故人来,是为话别。
他送来两匣子纸笺,不是贺礼,而是托孤。
他在的时候,是如此的热闹。以至于他不在的时候,那种寂静简直承受不了。
他真得会随王娘子去吗?还是他会听崔彻的话,好好活着。
贺初的眼泪一滴又一滴,无声地坠在下颌上,心里只觉得凶多吉少。
绮念
书房就像空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几乎忘了彼此的存在。
良久,崔彻走进屏风后头,一眼瞥见贺初远远躲着的那件宝蓝色外袍。
他拿在手里,卷成一团,扔去角落,挨着贺初的肩颓然坐下。
对章颐,他尽力了,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