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段儿,我在乐器店打工,那些乐器,都像跟我有缘似的。我才一模,它就唱出好听的动静。那半年我卖了不少乐器,攒下一笔钱。后来老板的侄子毕业了,回来帮他。好家伙,那侄子,中央音乐学院的,一米八,大高个,长得人模狗样,开口三段体,闭口十二音,我听一回就怯一回,怯一回就收敛一回。后来,不知怎的,顾客也不爱找我买乐器,都找高材生了。我不等老板赶人,自己收拾行李,自觉滚蛋了。
唉,后来,我遇上一个诈骗团伙,跟着混了三年,结果判了三年。出狱后,我有了案底,正经工作更瞧不上我了。稀里糊涂的,一步一步的,我就到了这个今天这个田地。望要是再见那个特喜欢我的老师,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打招呼。唉。
手机响了。
陌生号,同城。有冤大头上钩了?
我接起来,谨慎地问:“喂?”
那头是一个惊恐、疲惫、颤抖的嗓音:"
喂,是茅山天师吗?"
来活了!
我大喜,镇定自若地回应:“那个,天师不敢当,就一出家人。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
那头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好像……我不知道……就很害怕。"
驱鬼这局,成功率最低,但是一旦对方咬饵,慢慢割他十几万都不成问题。我不要十几万,我不想蹲监狱了。我只要几十块,够交水电,再够吃顿加大排的板板面,那简直爽歪歪。我安慰他:“没关系,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我陪他侃一下午都行,反正我闲。
那边在我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是这样的,我们单位有个领导,我们叫他韩主任,他跳楼了……"
我认真听着,不时发出“天啊”
、“太可怕了”
、“你不敢跟别人说,怕那些城里的同事更瞧不起你吗?”
的附和。
十句之后,不出我所料,那头哽咽起来了。等他哭完,我就得钱啦!
我正暗喜,厕所外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我关掉麦克风,走出厕所。
卧室里,正上演一出惨绝人寰的场景!
赵钱孙李正在打包我的衣服鞋袜!他们要把我赶出去!!
我冲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两腿搂住大行李包:“哥,哥,四位哥,我马上就有钱!我有生意了!"
手机里,冤大头甜蜜的哭声传出来:
“他们会笑话我是冤大头,笑话我封建迷信,我不知道怎么办……"
小赵满脸涨红,冲着关掉麦克风的手机大喊:“我告诉你怎么办!报警!他是骗子!"
我拈手机一笑,岿然不动。
小李冷冷地抱住胳膊,说:“他麦没开。”
小赵恍然,一把抢过手机,打开麦克风:"
他是骗"
我大喊:“哎呀呀呀呀呀呀!”
冤大头:“天师,你那头……很吵啊。”
小赵:“你被骗”
我:“啊呀呀呀呀!”
小赵怒目圆睁,青筋暴起。小李接过手机,倒退着朝门外走,冲我抖动手机:“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