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主殿,路北庭抬头瞪一眼那高高在上的万物神女。
据说,神女是雌雄同体,出生于古井之中,第一天就会笑,第二天会说话唱歌,第三天会织布刺绣……能歌善舞,貌似天仙,善良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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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北庭眼中,就是座没血没肉的石雕,古井出生,他嗤笑一声,和石头里崩出的孙悟空有异曲同工之处。
穿过后门,路北庭从院门缝往里看看,黑黝黝的什么都瞧不清,但夜深人静,应是睡下了,夜猫子只有他罢了。
院围墙挺高,路北庭后腿两步,脚一蹬,便轻松跃上墙头。
高处视野好,能将整栋木楼尽收眼底。
院里静悄悄,路北庭蹲着,与那只被他吵醒炸毛的小狸猫对峙着。
他伸手进外套口袋里,早有准备,掏出两条小鱼干扔过去,狸猫真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货色,转头叼着鱼干进猫窝,路北庭跳下来的动静都没能打扰它。
一楼是暗的,只二楼亮着晦暗的灯光,那应该就是柏唸住的地方。楼梯建在木墙外,路北庭轻手轻脚踩上去,木楼梯经历风吹雨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夜晚异常清晰。
路北庭动作放缓几倍,虽平日是不急不躁的性格,但这辈子从未如此温柔过。
也不知道半夜三更发疯跑来这里做什么?
整个人心烦气躁,脑袋里就是有某种摸不着的东西促使他想过来看一眼。
就看一眼。
龟速前进,短短的几阶梯,仿佛比刚才蹬千层台阶还要久。路北庭站在那扇紧闭的卧室木门前,蹙起眉头,怔愣半天不知道要干什么。
忽然,耳朵灵敏地听到微弱的吸气声,紧接着是细细索索的声响,像是在翻身。十分钟内,循环反复多遍。
路北庭无声地勾勾唇角,笑意却不显,抱臂靠在墙边,望着缓缓从云雾中偷溜出来的月亮。
原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不只他一人。
月光很薄很冷,从他的侧脸和鼻梁滑过,稍稍垂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寂寞。
窗上倒映着斜斜的影子,柏唸没有做声,侧躺着看去。
那影子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头发随着风时不时乱飞,低垂的睫毛很长。
如果穿过几十厘米厚的墙体,定然能看见影子的主人,那必定是像天边的一轮淡薄明月般清澄遥远。
柏唸怀中紧紧抱着黑色外套,凑近鼻尖,还留有原主人的余香,可早便明白自己走不到他的拥抱里,也闻不到那香味。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影子。月落日升,黑暗至光亮,影子慢慢从稀薄转为消失不见,轻轻地脚步声走动,似乎要走了。
来来总是要走的,柏唸无声地笑了笑,可是怔怔地,沸腾地泪水滑过鼻梁,落在枕畔。
屋外彻底没有声音,柏唸爬起身出去,掩着嘴巴咳嗽一下。
院里空空荡荡,门框下边倒是多了行字,标标准准的小楷,用力深刻,醒目无比的——“这里面住着的人没有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