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鹅在洗缸。
路北庭脑袋里不禁浮出这一句。
别开视线,轻呼出一口气,弹弹八角银铃吸引对方的注意。
柏唸转头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或许是觉得,竟然有人把客气话当真,不要脸上门蹭饭;或许是觉得,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路北庭稍举一举手里的东西:“陈村长让我拿过来的,顺便应约。”
“谢谢,有劳你了。”
柏唸放下手里的涮子,朝他走来,接过箱子和塑料袋,湿润冰凉的指尖无意触及到,他的手背霎时间成一片冰火两重天。
路北庭喉结滚动一下,双手揣进兜里,触感挥之不去。
柏唸翻看着白色塑料袋里的药品,视线投来,那意思大概是在问:这也是陈村长送来的?
路北庭被他看得一笑,也不解释:“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村长早上拎了条红鲤鱼过来。”
箱子和药放在木桌上,柏唸边穿上衣服袖子边得体的笑着说,“勉强救活,她就送给我养了。现在弄口大鱼缸,免得以后狸奴长大,把它给吃掉。”
养孩子养猫又养鱼,倒是有闲情逸致。
那口大缸沉重,成年男子都未必能搬起来,柏唸拿起葫芦瓢洗掉外层的泥迹,路北庭环顾四下:“要搬到哪里去?”
柏唸指着一排排多肉植物旁边,那里空着,地面还有陶缸底的压痕。
路北庭细细回想,这缸上次来还养着几朵莲花,现在粉白的莲花搁玻璃瓶里,放在桌面当摆设。
路北庭从口袋里抽出手:“需要帮忙吗?”
柏唸动作微顿,看看陶缸,再冲他一笑:“麻烦你了。”
路北庭没搭理他的客气,已经脱掉外套,对折整齐搭在椅子靠背,里面着件黑色短袖,手臂线条流畅而结实,抓紧缸的时候,青筋和肌肉绷显,瞧着极其有力。
说是帮忙,其实路北庭一个人就把缸搬起了,再稳当摆放回原位,随后搁洗干净的石头和水。
他看着胶管口潺潺流水,忽而晃神……他自小便不养各种花花草草或者小动物,为人早熟沉稳,家庭又是种浮夸虚无的氛围,以至于熏陶得身上有种机械性的死气。
以前捡过只流浪狗,路老爷子并不强势反对,但生活中总是从侧面给他讲述各种不支持理由。
路家不同于暴发户,是读书人,教育刻在骨子血肉,不屑于动手动脚,更擅长心灵和精神的层次攻击。
小狗由于没有精心喂养死了,路北庭没哭,平静地接受自己的错误,心性不够强大,赖不得别人攻心房、掠城地。
冷漠无情不是一蹴而就、一夜之间变成的,而是在某个扭曲的环境无知无觉、日积月累中形成的自我保护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