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南仰头看着他。
大眼瞪小眼片刻,画面莫名滑稽,这小孩长得跟糯米团子似的,眼睛水灵水灵的盯着他,死不开口。
路北庭笑着问:“干什么呢?”
柏溪南向他张开双手。
路北庭将柏溪南抱起来,自己坐到摇椅里,没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你阿爸呢?”
柏溪南摆手。
不在。
今夜阴沉,没月亮星辰,柏溪南冰凉的身体很快被他捂热,在怀里睡着了。
凌晨五点,天尚未亮,礼炮唢呐打破宁静,抬棺出行,从村南边走向东边,需要越过层层叠叠的诡异密林,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浓白雾,最终踏过万丈深渊之上的铁索桥,到达目的地——檎山天问台。
除了主要抬棺人员,其余人都不允许过桥,一群人则在天问台对面的山崖边自觉站成一排,远远地眺望。
路北庭将外套裹严实在柏溪南身上,然后抱在臂弯处,沿着山崖慢慢走。
可能是此处靠崖又空旷,风特别大,阴飕飕的从悬崖底下往上灌风。
路北庭将宽大的外套把柏溪南的脑袋都给罩上了,只露出白嫩嫩的小脸。
这些场合原是不应该让他来的,可放在蒲岬阿公家无人看管。小家伙又坚持一定要过来,说是柏唸在这里。
路北庭仰望着。
天问台建在悬崖边上,有百层阶梯,目光自下而上看,它离天空很近,像是通往天堂的道路。柏唸就站在台中央,不经意间往他这边扫了一眼,在无数灯火人群中看到了他,眉头似乎一皱,别开头,转身面向阶梯。
那一别,如果在面前的话,定是态度很不好的让他:赶紧滚。
待几人抬着棺一步步走上天问台,弯腰不知在做什么,由于是仰视角度,完全看不到。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那几人竟抬着棺下去了,重量明显轻减大半,台上又剩柏唸一人。
天空渐渐破晓,依旧是阴天。柏唸端正立在台中间,狂风将其衣诀翻飞,周围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咽哭泣声。
忽然,风中有股味道,路北庭蹙起眉头,那是腥味。他终于知道那几名抬棺人员方才蹲着在做什么了。
柏唸还立在原地,空中有唢呐响起,那雄浑嘹亮而遥远的声音像在唱诵生命的轮回。声音穿透力极强,犹如沉淀着久远的悲哀与野性,穿过广阔无垠的大山,悠悠回荡,直击心灵。
有那么短暂的几十秒,或几分钟,声音消失殆尽,风也停止,整个世界只有天问台上的白色身影,伫立于逐渐大亮的天空之下,圣洁如冰雪,高居不下,俯视众生,仿佛稍一举手,就能触及云端飞升成神,不是普通人能妄图企及的。
“……天地苍茫,生死一瞬,死后血肉骨髓献给万物神灵,三魂七魄得上洁净天堂。”
路北庭恍惚回神,唢呐声并未断,烈风依旧,万千思绪被陈朝之这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席卷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