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其实不假,就说这些年,佟家全靠皇贵妃孜孜不倦地反哺输血,在外荣光也多依仗皇帝外家、皇贵妃母族的名牌,可以说佟氏尊荣半数来自皇贵妃。
而佟夫人得以在佟家耀武扬威,肆意打压佟国维的所有妾室,也全依靠做皇贵妃的大女儿。
结果就是这样,在佟夫人口中,皇贵妃还成了“不肖女”
了。
这可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康熙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一皱眉,“她岂敢在此放肆至此?”
“叫皇贵妃身边的人与您说吧,别弄得跟我特地给佟夫人穿小鞋似的。”
敏若吐了口气,很不耐烦的气恼样子,“什么东西!要不是皇贵妃她额娘,看我能让她好端端地站着走出去!”
康熙本来有些恼,这会却忍不住笑了,哄她道:“是是是,贵妃威武,快别气了!”
然而这点好心情一进殿内,见到皇贵妃毫无血色的面孔,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他眉心紧蹙,问太医:“怎样?”
太医战战兢兢地行了一
礼,低头道:“皇贵妃气动肝火、怒冲心悸,一时气血不支,晕厥过去。现已用药施针,半个时辰内会有好转。只是……只是皇贵妃身体本已孱弱无支,须得小心静养,今日忽动肝火,恐怕……”
他磕了个头,“微臣无能。”
康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立刻命道:“传谢选、窦春庭他们一起过来!”
那太医没有被同行抢活的怒火,反而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难兄难弟垫背的,多几个才好。
康熙看了黛澜一眼,但她面容端正严肃地立在一边,看不出深浅来,只有看向皇贵妃时眼中才有几分忧色,让人无法从她脸上品出什么。
茉雅奇更是慌得六神无主,守在皇贵妃床前,满脸写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别问我……
康熙用力吐出一口气,仔细看了看皇贵妃,见她还昏睡着,便起身来到明间,命传了杜鹃与罄音二人过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鹃本就被佟夫人的言语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说平常,皇贵妃好端端的时候,她或许还有些顾忌,要等皇贵妃的意思,可这会皇贵妃被气得都昏了过去,她干脆就又开了狂暴模式,把佟夫人进来之后的言语都学得清清楚楚。
旁边还有个罄音暗戳戳地拱火,她越说越气,康熙也越听越气,再看一眼一边咬牙切齿显然还没消气的敏若,眉心紧锁起来,命道:“将佟夫人带上
来。”
一个“带”
字,便叫人知道他的态度了。
杜鹃立刻应是,干脆起身,雄赳赳气昂昂满身要寻仇去的气势。罄音连忙跟上,叫敏若多看一眼的是黛澜身边的两个人也出去了,看着是去帮忙的,至于究竟是要做什么,这殿里除了黛澜恐怕谁也不知道。
康熙又看向敏若,低声安抚道:“好了,不气了,跟个愚人有甚好气的。”
“我活了这么多年,头次见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她骂我也就算了,我们两个旧恩怨在那,我也没少给她脸子看,可她还骂皇贵妃,”
敏若瞪着眼睛,愤愤道:“皇贵妃哪对不住她了?这些年她在宫里宫外得罪了多少人?哪次不是皇贵妃给她找补?倒还在她那落了个不是!这年头……真是做人孩子的生来就没理了?!”
她若直接替皇贵妃抱不平,康熙这家伙回去之后寻思着没准会觉出不对(虽然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觉得她与皇贵妃真是伯牙子期之交),凡事就怕万一,人设维持除了精绝演技,还要在细微之处用心,尽力消除掉一切不稳定因素。
敏若后头那句话一出,倒像是物伤己类,前面的话顿时就不突兀了。
康熙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思绪复杂,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向来人心不平,你是知道的,何必恼这个。”
“您气得耳根子都红了,还宽慰我?”
敏若将凉茶端给他,道:“这回我都叫
人把她捂嘴带下去了,您若是轻飘飘将这一篇揭过了,我可不依!”
见她撇着嘴满脸写着“老娘很不开心”
,康熙眉目反而微舒,问道:“那你说,怎么样?”
其实佟夫人不好处置,这毕竟是个诰命夫人,又是皇贵妃的生母,也不能叫佟国维休妻(敏若私心认为那一家子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最好就聚在一起互相祸害,也别让谁先抽身了)。
今日叫康熙下定决心一定要处置了她,是因为她将皇贵妃气得犯了病,可若皇贵妃醒来,听说额娘受罚了,因此更忧心伤神了呢?
康熙因此而略有些顾忌,但罄音和黛澜身边的人果然也都不是吃白饭的。
康熙来得行色匆匆,身边只跟着数个太监,赵昌与梁九功刚才都没抢到去带人过来的差事,这会就在康熙身旁侍立。众人只听中年妇人的骂声由远及近,是:“皇贵妃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怀胎十月将她带大的,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向着我?你们这群犯上的奴才,通通都应该打发了!”
然后也不知罄音她们说了什么,佟夫人又哭天抢地跟死了娘似的,“太后啊!您可看到了!您这才去了多少年,布尔和都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您死前千叮万嘱咐她要孝顺父母照顾弟弟,如今、如今她被那钮祜禄氏女子蒙骗了去,半点不顾念骨肉亲情了!我的妹妹啊,你闭眼前可知道还有今日!我要寻万岁
,寻万岁去为咱们家做——”
哭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敏若估计她应该是看到殿外侍立着的御前太监了。
佟夫人从前虽也爱提慈和皇太后,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哭天抢地地喊、控诉皇贵妃不孝还是头一次,可见真是被如今的境地吓到、也被敏若气到了。
当然,罄音和黛澜派去的那两位也真是给力。
若没有用言语挑拨,这会佟夫人情绪再激动,也不至于到这近乎癫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