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扑到船头,想那小小孩童,中得穿心一箭哪里还有命在?他大悲失声,紧紧揽了那尸骨,那小女孩手臂上也中了一箭,只是哭叫:“哥哥,哥哥!”
不消几刻,后面大船瞬即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小船,便来擒人。常遇春兀自不屈,拳打足踢,奋力抵御。
只听一武官斥道:“还不束手就擒!”
常遇春啐了一口,抱起那男孩尸首,道:“狗鞑子,小主公已给你们迫害至死,我这条贱命倒也不怕你们来取!”
众人瞧他一八尺大汉,此刻竟泪水盈眶,待要上前结果他性命,却听得一声童音喊道:“且慢!”
常遇春循声望去,但见大船上步步行下一个女童来。那孩子一身绯红,衣着华贵,却是蒙古衣饰,年纪瞧来似乎比幼主还小些,可她眉眼间那股子傲气凌人,却实非这等年岁的孩童可有。
那孩子缓缓行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亦是一身蒙古装扮,身形高大,已可瞧出些威猛,二人靠近,一干番僧武官皆垂首行礼。
那少年在武官处站定,而那女童则负手而立,再行几步,停在小船一侧,恰是幸存的小主公所在。
常遇春心中疑惑这孩子身份,同时亦闪过一丝不安,且见那女童俯下身子,一双杏眼中犹带笑意,却透着冰寒。
“你叫甚么名字?”
她开口问着,嘴角上扬,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小主公抿唇偏过头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垂泪。
那女童便又道:“你瞧来与我差不多大,我见你方死了亲哥哥,眼看又要失去一位好大哥,才好心喊住手底下的人、问你话语,你怎的不答?”
小主公泪珠挂在嘴角,竟不怒斥,只冷笑道:“咱们年岁相仿,你却手握生死,我不过俎上鱼肉,天差地别,何必多言?”
她几句话间,倒暗讽这些蒙古人杀戮凶性,较之市井屠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确是生得好一口伶牙俐齿。
女童被她的软刀子扎得怒目而瞪,喝道:“还从未有一个汉人胆敢如此同我说话。好,你既不知死活,难道也不顾旁人的好歹么?”
她说着,眼中的恼火慢慢化作冷然和得意,但见那绯色衣袂轻晃,女童直起身子,朝身后冷冷道:“来人,给我将常遇春就地处死!”
武官领命,便拔出腰间弯刀,那寒芒闪过常遇春眼底,却被一声呼喝打断:“不许你们杀常大哥!”
原是那小主公扑上前来,竟不惊不惧挡在了常遇春跟前。
那绯衣女童哈哈一笑,道:“你这鱼肉在我屠刀之下,还能如此镇定,很好,很好。周王周子旺的遗孤,岂是寻常孩童可比的?”
常遇春暗叫不妙,这鞑子女娃盯上了小主公,却不知在谋什么奸计。当下虎目一瞪,恨恨道:“你们想做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那少年笑道:“做什么?你们这些反贼余孽,到了此时此刻,还不知自己的下场么?”
常遇春心知逃不过去,当下长叹一声,道:“我没得护好两位小主公,实在……实在愧对周王……”
说着便当真流下泪来。
“动手!”
那锦衣少年将手一挥,即刻便有武官上前,要来了结常遇春性命,哪知常遇春忽然虎躯一震,纵跃而起,便就近朝那绯衣孩童击去。
拳风未到,常遇春只觉手腕一痛,整个人又跌回地上,原是中了一掌,加之先前箭伤,眼下忍不住呕出一口血,竟是爬不起来。
出手的是一名番僧,只见他又迅疾点了常遇春穴道,以防他再动,这才收掌回身,在那绯衣女孩身后站定。
“小妹,你无事么?”
那锦衣少年走上前询问。绯衣女童轻轻摇了摇头。
“常大哥……”
小主公扑上去,从怀中摸出一方素帕去擦常遇春嘴角的鲜血,奈何她见常遇春命在旦夕,心中极是慌乱,手一抖,只沾了几滴血在帕子上,眼中不住流泪。
那帕子白净素雅,隐隐见得上面绣着两只墨虾。
那女童却负手笑了,盈盈看向小主公,道:“这下该告诉我,你叫甚么了罢?”
小主公抹了抹泪,不堪见她歹人得意,恨道:“你这鞑子心肠忒坏,我做甚么要同你罗嗦!要杀便杀!”
“你想死倒没那么容易。”
那绯衣孩童闻言却不怒,反倒笑嘻嘻道:“我折磨人的手段有很多,你想尝试哪一种?”
那眼神冷得彻骨,小主公不由一颤,嘴上却仍是没好气道:“你想做甚么?”
女童轻轻哼了一声,猛然抬起手便是一耳光,打得跟前人一声痛呼。常遇春眼中大惊,无奈动弹不得,只憋得肺腑里一阵灼痛。
“你说不说了?”
绯色衣服的人眉头轻挑,居高临下问道。
小主公捂着脸,另一手将帕子揣回怀里,昂然道:“我不说!”
只听又是啪啪几响,左右轮击,直打得她眼冒金星,脸颊上火辣辣疼,泪也止不住流,甚至连嘴角也溢出些鲜血。
“还没有哪个阶下囚敢违抗我的命令,你若再嘴硬下去,挨的可就不是巴掌了。”
小主公瞪着她,眼里都是愤恨,却仍是道:“便是死,我也不说!”
那女童闻言竟忽然笑了,“我就喜欢你这般有性子的人,好,我便给你个机会。”
说着她偏头盈盈道:“姓常的,就这艘小船,半盏茶的功夫,你带着她,有多远逃多远,时辰一到,我可要遣人去追了,能不能躲得掉,全看你二人造化。”
作者有话说:
搬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