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怜枝兴奋的难以入眠,这恐怕是这么多日以来他最欢欣雀跃的一晚,不日天不亮便爬了起来,亲自翻出了纸墨笔砚,又命小安子替他磨墨。
怜枝憋了一肚子思念的话,两封信几乎写了一整天,连饭也顾不上用,他还在信特意提到——夏人粗蛮,吃食比畜生都不如。
怜枝写的手都酸了,这才小心地将信折好了交到小安子手上,仍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让那夏人收好了,可别落在了路上。”
小安子将信揣在怀里,忙不迭地点头,匆匆跑去找那行商夏人了。
怜枝起先还忧心忡忡,谁想那夏人脚程竟这样快,不到半月便将信给带回来了,还捎带了个布包,不知里头裹了什么。
且说这小半月里,他又受了无数委屈,真是全靠这份期盼才捱了下来。
信到手后,怜枝便上回一般心急如焚地拆了来开,皇姑看了他的回话,见他“吃不饱穿不好,衣带渐宽人憔悴”
1,真是心疼不已,偏偏草原远在天边,她亦帮不上忙,只能送些金银细软来。
怜枝甫一拆开那布包便见满室辉光,里头尽是些华贵的金玉首饰,虽说在这草原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却还是叫他心里头暖融融的。
华阳公主还在信上问他,那大夏单于待他如何。
不提斯钦巴日便罢了,提了他怜枝便生气——自那日他们二人再次不欢而散后,斯钦巴日又避了他几日。
怜枝还记恨他先前口出恶言,说自己不男不女,斯钦巴日不回来,他反倒乐得自在。
只可惜好景不长,草原上不知哪个部落起了叛乱,斯钦巴日要亲自前去平乱,临走之前竟回了王帐,拉着怜枝做了那事。
做便做了,还阴着个脸,好似很不情愿一般。事毕,斯钦巴日又开始讨人嫌地唧唧歪歪,“你这幅身子真讨人厌。”
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怜枝只当自己成了聋子,背过身不理他。
斯钦巴日浑然不觉,仍自顾自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抱着你,仿若抱着一具骷髅——真是骇人!”
怜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忖小畜生,谁要你抱了。
斯钦巴日见沈怜枝不理他,又觉得丢了面子,扑到怜枝边上将他的脸扳过来,“此次平乱,没个一两月恐怕回不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最好规矩点!”
“否则,本王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怜枝听罢,心想他还不够规矩?他就只差在大夏爬着走了,这群人坏到了骨子里,哪怕他真的爬着走了,这帮夏人也不会心满意足的。
他又有些犯倔,半垂着眼皮绷着唇角不应声,斯钦巴日捏着他欢好后还泛着潮热的两腮,“说话!方才不是很会叫吗?”
嘴上没个把门的贱人!
怜枝面颊更红,佯装乖巧地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咒斯钦巴日不得好死,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你有没有命回来。
斯钦巴日对此浑然不觉,还伸出四指扒开怜枝的眼皮儿,“不许闭眼!也不许点头!看着我说!”
怜枝不知他又犯哪门子的毛病,他已累得头脑昏沉,却还是为了哄这小蛮人硬逼自己清明起来,他注视着斯钦巴日的眼睛,又不太情愿地气若游丝道:“……知道了。”
斯钦巴日这才满意了,却还是没放过他,一双幽绿的眼死盯着他:“还有呢!”
“……”
怜枝已很不耐烦了,还有什么?
“我天不亮就要走了!”
太好了……
“我可是你的夫君!”
也许吧。
“你的夫君就要远征了,前方死生未卜,你就这样对我!”
还想怎么样!
怜枝心里很窝火,这小蛮人不由分说地跑进来,压着他乱弄一通,弄得他到现在都合不拢两腿,整个身子都如同被石头滚过一般的痛!
怜枝已无力再招架他,眼皮打着颤儿的睡去了,至于斯钦巴日又说了些什么,他是半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只是半梦半醒间,面上似有一股濡湿感,温热的,一触即分。
像是有人吻了他的面颊。
斯钦巴日絮絮叨叨说了半宿的话,结果怜枝已睡熟了,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沈怜枝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哪知没有——
他与斯钦巴日估计是天生犯克,那小畜生见他睡的正香,气不打一出来,竟也忍心将怜枝从睡梦中晃醒,他捏着沈怜枝的软腮,再次耳提面命:“记得守规矩!”
怜枝烦不胜烦,恨不得将他两张嘴皮缝起来,不过他也就敢这么想一想,斯钦巴日继续道:“我不在时……你听话…离大姐远些……”
“见着她就绕着走,别凑上去讨嫌,否则你若吃了苦头……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沈怜枝清醒了没多少功夫又要睡,斯钦巴日见他眯着眼睛,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能憋着气冷哼一声。
斯钦巴日一宿没睡却精神抖擞,翌日天不亮便踏上征途,可怜怜枝又被折腾又被闹醒,霜打茄子一样的萎靡不振。
他休憩了足足两日,这才稍微精神了些。
怜枝在给皇姑的回信上写——大夏单于野蛮粗鲁,令人见之生厌。
华阳公主好似也被他字里行间那股深深的怨气给惊住了,往后便不再提斯钦巴日,只说些家长里短。
陆景策爱在信上写些趣事儿,宫里的,宫外的,怜枝看了,咯咯地笑个不停,总是翻来覆去地看个四五遍才肯烧。
沈怜枝在大夏,孤苦无依,又要提防着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整日担惊受怕,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只能写信聊以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