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看上去就很穷,按道理来讲,应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可不知为什么,他整个人看起来又像完全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沈茉儿思来想去,最终把原因归结为他身上浓郁的书卷气。
大概是?看过?太多书,难免沾染了很浓的书卷气,加上他不怎么爱搭理人,瞧着自然?就清高一些,会让人联想到那?些终日与诗书为伴的书生公?子,也?就产生了他应该没怎么吃过?苦的错觉。
嗯,这么说就通了。
傅明泽把水桶轻轻放在地上,说:“要再?洗一遍吧?把水倒掉。”
等沈茉儿把搪瓷脸盆里的水倒了,他给加了清水,就又把水桶扔进了井里,这时才?回答她的问题:“还行,沈叔叔他们没让我和嘉民干太重的活儿。”
不然?别?说他了,郑嘉民头一个就扛不住。
又一桶水拎上来,傅明泽看了眼沈茉儿正洗着的菜,显然?差不多干净了,不需要再?倒新的水。
按理他该赶紧拎着水桶走人,去把水倒进沈家的水缸里,再?烧火煮一壶开水,然?后赶紧回新房那?里干活,不然?就真的像是?特意跑出来偷懒的了。
但是?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半天拔不起来。
大概是?他站那?儿的时间有点久,沈茉儿诧异地抬头向他看了过?来,傅明泽心头一跳,不等沈茉儿开口,先开口问:“昨晚你?们怎么追上去了?”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不过?沈茉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和她爹只有两个人,对?方却是?三个青壮男子,哪怕是?在村子里,就这么贸贸然?地追上去,
其实还是?很危险的。
沈茉儿没办法说自己拳脚不错,就算打不过?,至少逃跑的自信是?有的。
她想了想,说:“你?也?知道的,我家其实经济上很拮据,之前一点积蓄也?没有,我爹用性命威胁才?跟大伯二伯要回了三百块钱,所以我家起新房的钱也?不是?那?么的宽裕,那?么多砖头值不少钱的。”
其实也?不算骗傅明泽,如果撇开宝库,她家原本就只有五毛钱积蓄,加上后面拿回来的三百块钱,看着好像多,可盖完房子、置办一些东西,估计也?不剩多少了,那?么多砖头,确实是?她家的一笔重要财富了。
傅明泽沉默了一下,他其实也?猜到是?这样,他下乡以后才?知道农村物资匮乏到了什么程度,也?知道有的社员别?说为六箩筐砖头,就是?为一颗白菜,都可以拼命的。
“我其实……”
想说如果钱票上不够凑手,他其实也?可以先借一点的,但是?这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不能暴露自己。
对?谁都不能。
这是?下乡前长辈们千叮咛万嘱咐的。
看着沈茉儿清澈水润、黑白分明的眼睛,傅明泽心里浮起一丝莫名的羞愧,硬着头皮说:“经济上,我其实也?很拮据,所以我能理解你?和沈叔叔的心情……不过?,不管怎么样,生命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二更
傅明泽的个性,沈茉儿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说自己经济拮据,不过她?马上明白?了?,原来?傅明泽是想劝她?不要因为一点身?外之物就冲动冒险。
沈茉儿心情顿时很好,忍不住弯了?弯唇,问:“傅知青是怕我们有危险啊?”
傅明泽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眸,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不管值多少钱,都没有生命重要,哪怕真的被偷了?,也可?以再想办法的。”
顿了?下,他又说:“哪怕我手头没钱,郑嘉民家里条件不错,手头有一点钱,另外,我有个要好的朋友,他家里经济比较宽裕,也是能随时拿出钱来?的,你回头要是没钱了?,可?以找我一起想法子的。”
沈茉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既然有个经济宽裕的朋友,按理朋友帮衬一二,他应该不至于穷成这样,可?见哪怕他说的随时能拿出钱是真的,估计起码他自己也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但他这么?说,就是如果她?有需要,他愿意破例跟朋友开口了?。
沈茉儿笑了?起来?,并没有拒绝,而?是说:“好的,那就先谢谢傅知青了?。”
傅明泽看她?一眼,眼中也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拎起水桶走了?。
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渐渐走远,沈茉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叛军围城前的事。
那日,皇伯父和她?阿爹在御花园的观荷亭里喝茶下棋,棋局半天没动,俩人你来?我往地却把京都的名门公子数了?一遍,然后状若不经意地问她?想要挑个什么?样的郡马。
彼时,她?就靠在亭子的边沿,百无聊赖地钓着鱼,闻言想了?想,说:“长得好看的。”
她?爹身?份敏感,她?挑郡马自然不能挑太精明强干的,不然就怕郡马的野心收不住,到?时候祸起内院。
而?且,她?自小就看不得丑陋的东西,想着将来?要与?郡马日日相对,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看的。
皇伯父听了?她?的回答,当?场就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就说:“朕听闻徐阁老家的老五堪称芝兰玉树,且他是个画痴,极喜爱你爹的画,想来?是很乐意做你的郡马的。”
结果她?爹说:“那小子我见过,可?惜沾了?两分徐阁老的酸腐气,我瞧着不合适。茉儿喜欢跟着她?皇兄们打拳射箭,我倒觉得朱将军家的幺儿不错,我见过那孩子,生得倒是英气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