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格摇头。
“我可以说你们的海军已经准备好,接到通知后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以投入护航行动吗?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现在已经在那里了。我们已经把深水炸弹准备好了。我们唯一需要的仅仅是撤掉掩护,调整炮位。”
塔茨伯利那对鼓着的眼睛这时又活跃起来,而且发亮了。
“帕格,我想这么说。”
“怎么说?”
“说美国海军已经准备好随时投入护航,并且估计很快就要投入了。”
帕格只犹豫了一两秒钟。“啊,管它哪,就说吧。从军士以下,你可以听到部队里任何人都这么说。谁不知道这个情况?”
“谁?英国人就不知道。你救了我啦。”
塔茨伯利责备起他的女儿来。“可你叫我别给他打电话,你这笨丫头!唉呀,糟糕,我晚了。”
这个胖子笨重地走了出去。帕格对帕米拉说:“那并不是新闻。”
“噢,他得在广播稿上挖空心思。他要让人听起来有些内容。他有点急于抓到根救命的稻草。”
她背着窗户坐在那里。太阳射到她棕色的头发上,在她那苍白、忧郁的面孔周围形成一个光轮。
“你为什么不叫他给我打电话?”
她神色有点窘。“我知道你工作多么紧张。”
“也不至于紧张到那样地步。”
“我原想走之前给你打个电话,”
她低下头来看着她那交叉着的指头,然后从咖啡桌上拿给他一张打印的文件。“你看过这个吗?”
那是英国国防部给平民的一个关于如何对付德国入侵者的通知。帕格一页页地翻完了说:“去年秋天我看过不少这类东西。当你开始设想德国人从肯特攻进去,列队走过特拉法加广场的时候,是会象-场噩梦似的。然而这是不会发生的。”
“你有把握吗?在那次记者招待会之后?”
帕格把两只手心朝上翻了翻。
帕米拉说:“去年以来,他们已经按照新的情况把那个手册订正了。现在语气镇定了些,也实际多了。正因为这样,读了也更叫人沮丧。我可以设想将要发生的一切。经过克里特岛这一场,我确实认为一切都可能发生。”
“这样你还回去,可真勇敢。”
“一点也不。我在这儿受不了。吃着你们的牛排、冰激凌,我噎得慌。我心里觉得犯了罪。”
帕米拉在膝盖上攥着手指头。
“我再不回去不成了。办公室里有这么个女孩子——你再喝一杯吗?不喝啦?——哦,这个傻丫头对一个有妇之夫,一个美国人,简直发了狂;而她在皇家空军里又有个未婚夫。她我不到人谈这件事。她就一古脑儿说给我听。我得跟这个多愁善感的人成天生活在一起,受着折磨,简直把我拖垮了。”
“这个美国人是干什么的?”
“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
她撇了一下嘴,然后说“他是个文职人员。我实在想不出她看上了他什么。我见过他一面。一个又高又瘦、松松垮垮的家伙。戴着眼镜,鼓着肚皮,痴笑起来声音挺高。”
他们无言地坐在那里。帕格来回哗啦啦地搅着杯子里的冰块。
“真可笑,我认识一个家伙,”
他说了起来。“一个海军人员。拿他来说吧。他结婚已经二十五年了,家里人丁兴旺,等等。可是他在欧洲碰上了这个姑娘。实际上是在船上,后来又遇到几次。他怎么也忘不掉她。在这件事情上,他什么行动也没采取。他的妻子好好的,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他就是不断地想念着这个姑娘。但他光是想念着。他决不肯伤害他的妻子。他喜欢他那些长大了的孩子。看到他,你会称他为头脑清醒的公民中最清醒的一个。自从他结婚以来,他还没同任何其他女人有过瓜葛。他不会搞这种事儿,也不想去尝试。这就是这个家伙的故事。就跟你这个女朋友一样傻,只不过他不同人谈。这样的人有好几百万。”
帕米拉-塔茨伯利说:“你是说,是个海军军官吗?”
“对,他是个海军军官。”
“听起来象是个我会喜欢的人。”
姑娘的声音纯洁而且善良。
穿过外面的汽车声,传来一阵模糊的可是更好听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才辨明是一架手风琴。“啊,你听!”
帕姆赶忙站起来跑到窗户跟前。“你上回听到这玩艺儿是多久以前啦?”
“华盛顿总有几架到处转。”
他站到她身旁,从五楼往下望着——那个拉琴的人给孩子们围得几乎看不见了。她悄悄地把手伸给他握着,头倚在他肩上。“咱们下去看猴子吧,一定会有一只的。”
“当然。”
“先让我跟你接吻告别吧,在街上我不好意思。”
她用两只纤细的胳膊搂住他,吻了他的嘴。远远地在楼下,那架手风琴的乐声悠悠扬扬地奏着。“这是支什么曲子?”